轰鸣的气浪掀得玄风衣袍猎猎作响,他单膝跪地,掌心的混沌之气仍在嗡鸣,却再难凝聚成完整的漩涡。
月清歌的剑气顺着交握的手腕涌进来时,他分明触到她指尖的冰凉——那抹凉意顺着血脉窜进心脏,比方才镜像的攻击更让他心悸。
"咳......"玄风抹去嘴角的血,抬眼时正撞上月清歌关切的目光。
她的剑穗银铃被震得散了线,碎银般的珠子落了满地,此刻正用剑尖挑起一片光网残片,试图将他护在身后。
苏九璃不知何时蹲到了命镜台底部,药篓里的朱果滚出来几颗,她却看也不看,指尖正沿着刻满符文的台基缓缓游走。
"不对劲。"玄风突然按住眉心。
方才混沌之气穿透光网时,他分明触到了某种......黏腻的、不属于九霄界天道的东西。
像是一张被反复修补的蛛网,表面是凌仙羽的气运纹路,底下却缠着暗灰色的丝线。
"这不是凌仙羽。"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他的执念没这么......空洞。"
一道虚影从碎裂的命镜台中浮起。
那是梦魇残念,半透明的轮廓里翻涌着记忆碎片,此刻正朝玄风点了点不存在的头:"真正的操控者,在更高维度观察这一切。
这缕镜像,不过是他随手捏的提线偶。"
话音未落,本己扭曲的空间突然如水波般震颤。
那道被混沌之气撕开的光网缝隙里,凌仙羽的镜像竟缓缓首起了腰。
他的面容不再是玄风熟悉的清贵,反而像被揉皱的画卷,五官模糊成一片混沌,唯剩一双眼睛亮得瘆人。
"月清歌!"玄风猛地站起,混沌之气在指尖跃动。
月清歌的反应比他更快。
她反手抽出腰间的问心剑,剑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剑脊蜿蜒而下,在虚空中凝出一枚血色剑印。"去!"她低喝一声,剑印如活物般钻入光网缝隙,瞬间绽开成一片剑雨,将镜像的身影困在中央。
"我来拖住他!"她回头冲玄风笑,发间珠钗在震颤的光网下折射出碎虹,"你去找源头。"
玄风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初遇时月清歌堵在青冥宗山门,将剑穗硬塞进他手里时说的"我看你剑骨清奇",想起她在苍梧秘境为他挡下致命一剑时,剑穗上的银铃被血浸透的模样。
此刻她的嘴角还沾着方才被气浪震出的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
"别死在这儿。"他只说了这一句,转身便掠向命镜台深处。
苏九璃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玄风,过来!"她的传音带着几分急切,玄风循声望去,正见她蹲在命镜台底部,指尖悬在一处刻痕上方,"这不是九霄界的文字......"她抬头时,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涛,"是某种外来力量的痕迹。"
玄风脚步一顿。
他俯身凑近那道刻痕,混沌之气微微外放——刻痕里果然渗出一缕暗灰色雾气,与方才他触到的蛛网气息如出一辙。"这命镜台,是被'植入'进来的。"苏九璃的声音压得更低,"就像......就像有人在九霄界的天道里动了手脚,强行塞了个剧本。"
玄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原主玄昭的记忆里,苍梧秘境那次截杀前,大长老曾神秘兮兮地说"有高人指点";想起凌仙羽每次化险为夷时,总有种"本该如此"的生硬感;更想起那些本该属于主角的女修们,偏生像撞破了纸糊的戏台,非得挤到他身边。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指腹轻轻拂过刻痕,暗灰色雾气突然缠上他的指尖,像蛇信般舔过他的灵脉。
"小心!"苏九璃伸手要拉他,却被玄风摇头止住。
他顺着那缕雾气往前探,混沌之气如游龙般窜入命镜台内部——下一刻,他的脚步彻底僵住。
命镜台核心区域,悬浮着一面半透明的光镜。
镜中映出的,竟是另一个"玄风"。
那身影垂着双眼,像是沉睡,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连衣角都纹丝不动。
他的眉心有一点暗灰,与命镜台刻痕里的雾气同色。
"原来我也被复制了......"玄风的声音发涩。
他突然想起系统曾警告的"死劫延迟",想起每次女修们靠近时,天道规则对他的影响总会莫名削弱。
原来不是他的"存在豁免"有多强,而是有人早就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把他也变成了剧本里的提线偶。
"你以为你在打破规则?"
冰冷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
玄风抬头,正见凌仙羽的镜像穿透月清歌的剑雨,周身的暗灰雾气翻涌如潮。
他的面容终于彻底清晰——那根本不是凌仙羽,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你只是规则的一部分。"
命镜台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玄风感觉有无数根细针扎进识海,那是镜像在强行篡改他的感知。
他咬着牙运转混沌归元,却发现往常温顺的混沌之气此刻竟有些滞涩——方才那缕暗灰雾气,不知何时己缠上了他的灵脉。
"那就让我成为最乱的那条线。"玄风突然笑了。
他想起月清歌塞给他的剑穗,想起苏九璃丹方里偷偷加的增寿药材,想起青冥宗山门前女修们举着"玄风必胜"的灯牌。
这些鲜活的、不在剧本里的温度,此刻在他心口烧得发烫。
白光彻底吞没了他的身影。
最后一刻,玄风的意识陷入黑暗前,仿佛看见另一幅画面:另一个自己跪在某处高台,面前站着的,是同样被暗灰雾气笼罩的"凌仙羽"。
那"玄风"的脊背弯得很低,低到玄风几乎认不出这是曾经宁死也要抢主角位的自己。
"不......"他想喊,声音却消散在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