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鱼龙白服出宫,到了市井,按照韩世衍给的地址一路探寻过去,结果扑了个空。
这处民居早就人去楼空,一些大件家具都没来得及搬走,屋顶和地面都长满参差的杂草,可见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巷子口,皇帝派人去找邻居打听这家的近况。
“你们要找的是,老田头?”那邻居很警惕,“走走走,不清楚,人爱搬哪儿就搬哪儿,关我什么事?”
邻居不等胡侍卫的借口说完,就开始轰人。
胡侍卫无奈,又去找了一户邻居,得到同样的回答,还差点被对方泼了一盆洗脚水。
水都溅到袍角,胡侍卫暗道晦气,这些刁民嘴怎么这么硬?撬不出情报,他还怎么当皇帝心腹?
皇帝坐在马车上,聆听着胡侍卫和邻居对话,眸子眯起。
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让他觉得,找对了地方。
他们暂且退到十字路口,准备换个装扮再来打听时,有个怯生生的小男孩,拉住了胡侍卫的下摆。
“你们是来找田锐的吗?”
“谁是田锐?我要找的人,外号叫老田头,擅长刻章。”
“那是田锐的爷爷。”小男孩小声道,“你们找他干嘛?”
胡侍卫眼珠一转,“找他们道谢的,以前老田头帮过我家少爷的忙,少爷一首记在心里,好不容易从外地来京城一趟,就想报恩。”
小男孩歪头听着,继续问,“你家少爷有钱吗?”
“这全天下,就找不出比我家少爷,更有钱的主儿了!”胡侍卫自豪回答。
小孩偏头看他们的马车,似乎在判断胡侍卫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在小孩眼里,这家少爷的马车十分豪华,连车帘都是用的好布料,估计确实很有钱吧。
小孩放心了。
“我知道田锐家发生什么事了。半年前来了一群人,把田家砸了,伤了田爷爷的手,田叔叔的腿也断了,连田锐都挨了一脚,那群人说,田爷爷做事不当心得罪了他们,以后见田爷爷一次打一次。”
“田爷爷他们就连夜搬走了。”
胡侍卫精神一震,“你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吗?”
小男孩说,“我知道,但是我要问过田爷爷,才能告诉你们。”
“行,可以,麻烦你告诉老田头,一位姓韩的公子找他,五年前,韩公子带着家眷来找过他做事。”
胡侍卫报上姓名和时间做佐证,让小男孩给他们报信,还承诺给一两银子做酬谢。
小男孩一溜烟跑开,胡侍卫立刻跟踪,这种小孩哪儿是御前侍卫的对手?很轻松的就被找到老田头的住处。
狡兔三窟,老田头人老成精,说是连夜搬家,其实就搬到了五条街之外。小男孩跟田家小孩有交情,这才知道田家的新住址。
老田头见有人上门,惊了一跳。只见他胳膊上打着绑带,吃饭的两手蜷缩着,眼睛惊慌,见到胡侍卫后,如同惊弓之鸟,扭头就想跑。
胡侍卫连忙拦住,开玩笑,这可是重要证人啊。
*
乾泽宫,甬道。
太后扶着翠嬷嬷的手,忧心的说,“最近朝堂的事,实在让皇帝烦心,连后宫都不去了。”
“皇上忧心国事,确实难免疲惫倦怠,还要哀家多去关心爱护才行呐。”
太后看着前方的宫殿,“后宫这些妃妾啊,皇帝高兴时凑上去烦扰,皇帝忧心时个个躲的飞快,实在没什么排忧解难的本事啊。”
“所以啊,还是要娘娘您亲自去才行呢,母子天性,皇上怎么都会听您的。”翠嬷嬷恭维道。
太后低头一笑,检查自己带的补品。
到宫门口,何欢正候着,见到太后后恭敬行礼,“太后娘娘来的不巧,皇上忙完政事有些头晕,服了药丸,歇下了。”
他殷勤的想要去接翠嬷嬷手里的食盒,“让奴才转交吧。”
太后一怔,“皇上睡了?”这个时辰正好是下午未时一刻,辰光正好,皇帝一反常态,歇着?
“头晕可严重?请太医了吗?哀家去瞧瞧。”
何欢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慢吞吞的往里走,“瞧过了,太医说就是最近忙碌,走动少了血脉不畅,才有些不适,缓过来就好。”
何欢脚步慢吞吞的,一步一个小脚印,太后心急儿子,恨不得抽他两下,好不容易到了内殿的榻前,青纱帐拢着,被子上有个隆起,背对着众人。
貌似熟睡着。
太后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内里,又看了眼何欢。
何欢点头哈腰,背上冒汗。
太后道,"皇上既然睡着,其他人就先退出去吧,就何总管留下。”
其余人走开,墙角还留着个侍卫。
人一走,太后冷厉道:“狗胆包天的何欢!”
“被子里根本没有人!说,皇帝去了哪儿?!”
太后何等熟悉皇帝,就是一个后颈窝,都能认出来。
她上前掀开帘子,果不其然,里面只有一个锦布枕头,伪装。
何欢跟墙角的侍卫,扑通跪下。
何欢求饶,“太后娘娘!请您宽恕,奴才不能说啊!”
那侍卫更是个闭嘴葫芦,连吭都不吭声。
太后气极反笑,“好哇,皇帝失踪了,哀家问责,倒成了哀家不够仁慈了!你们既然不说,那就别说了!”
太后着急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命翠嬷嬷再传了几个嬷嬷进来,对何欢和侍卫反复询问,动了些小手段,两人还是不说,何欢一首苦苦求饶。
太后真是气急败坏,又不敢大肆张扬,只能命人把守好内殿,自己坐等。
没想到一等就是入夜,皇帝还是没踪影。
何欢也急坏了,他本以为皇帝微服查案,宫门下钥前就会回来,结果都快宫禁都没反应,太后虎视眈眈,这不是要把他活吞了吗?
何欢心神动摇,正要吐露皇帝的行踪,他身边的侍卫撞了他的胳膊肘。
“何公公,做事只做一半,等于一点没做。”
韩世衍轻声道。
何欢心神一凛,是这个理,死忠到底的人反而会被佩服,半途反水的,就只剩唾弃了。
他咬紧牙关,不再想着泄露皇帝行踪,左右皇上肯定会安全回来的,他作为贴身内侍,要坚守到底。
韩世衍说完话,又开始神游,他想,过河过到一半的人,去对岸和回起点的人,都需要走一样远的路程,既这样,还不如一首坚持到对岸呢。
二妹说的有道理。
一夜平静。
太后靠着内殿的枕头小憩,心里一首不踏实,这两个锯嘴葫芦不吭声,她又不好打杀了,只能忍耐,忍到中午终于忍不住,厉声道,“是不是觉得哀家不敢动你们!”
“想要你们的命,随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