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魂的腐臭混着血腥气扑来,乔悦后退半步踩上高台边缘,袖中判官笔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
她望着最近那只青面鬼伸出利爪,指甲尖离她咽喉不过三寸——
"当啷!"
判官笔尖精准点在鬼爪腕骨,青面鬼突然发出刺耳尖叫,半透明的魂魄瞬间凝实,露出腕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是生前被砍断手筋的致命伤。
乔悦借势旋身,笔锋划过另一只断手鬼的天灵盖,那鬼立刻抱头打滚,腹腔里流出的脓水突然化作墨汁,在地面晕开"欺男霸女"西个血字。
"好手段!"秦烈的笑声混着烟卷燃烧声炸响,"比老子那些废物手下强多了!"他把烟头按灭在少女焦黑的肩窝,少女痛得昏死过去,"老子这法外之地,只认拳头硬的。"
乔悦抹掉脸上溅的鬼脓,余光瞥见脚边瘫成黑雾的恶魂——生死簿在她识海纹丝不动。
往常审判亡魂时,簿子总会自动展开显示罪证,可这里......她喉间发紧,面上却扯出更凶的笑:"秦爷的场子,规矩倒新鲜。"
"新鲜?"秦烈叼着新烟卷,浑浊的眼珠突然眯起,“这儿的鬼被特殊手段干扰,让生死簿暂时无法正常显示罪证。”他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拿记忆换自由,多划算的买卖。”
柳嫣不知何时绕到乔悦身侧,指尖抚过她腕上的菩提子:"姐姐是聪明人,该知道有些账......地府管不着。"她的指甲染着暗红,在菩提子上刮出刺啦声,"就像秦爷的货,从阳间到阴间,谁查得到?"
货?
乔悦想起阳间警方三年未破的"失踪新娘"案——每个新娘失踪前都戴着红珊瑚手串,而秦烈脚边那少女颈间,正挂着半枚褪色的珊瑚坠子。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突然踉跄着扶住柳嫣肩膀:"妹妹说的......我有点晕,是不是刚被鬼气冲了?"
柳嫣的手在她后背一托,力道却像铁钳:"姐姐别怕,嫣儿这儿有好东西。"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倒出粒泛着幽蓝的药丸,"吃了它,在这儿走夜路都不怕。"
乔悦盯着药丸里浮动的磷火——那是生魂的光。
她捏着药丸的指尖微微发颤,突然被台下骚动打断。
几个鬼差模样的亡魂拖着具血淋淋的尸体冲进来,尸体胸口插着把银锁,正是阳间最近连环命案的标记。
"秦爷!"鬼差的舌头吊在嘴外,"这小子在村东头破了咱们的阵,说要找什么......判官?"
秦烈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掐住乔悦的下巴,黄牙几乎要啃到她鼻尖:"你到底什么来头?"
乔悦反手扣住他手腕,指腹重重压在他尺泽穴上——这是她当法官时跟老法医学的,专门制住施暴者的手法。"秦爷不是要我证明能力?"她笑得眼尾上挑,"村东头那案子,我能帮你清干净尾巴。"
秦烈的腕骨发出咔咔声。
他突然爆发出粗野的笑,松开手拍了拍她肩膀:"够狠!
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他冲鬼差甩了甩头,"带她去。
柳嫣,把药给她灌下去。"
柳嫣的指尖刚碰到乔悦后颈,就见她突然踉跄着撞向桌角,青瓷瓶"哐当"摔在地上。
药丸滚进阴沟,被污水泡得滋滋作响。"对不住......"乔悦捂着额头,腕间菩提子闪过微光——宗政绝给的符纸正贴着皮肤发烫,"我、我从小晕血......"
柳嫣盯着地上的药丸,眼底闪过阴毒,却又立刻换上关切的笑:"姐姐这身子骨,怎么帮秦爷办事?"
"所以得靠妹妹了。"乔悦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腕上,"你摸摸,心跳快得要蹦出来。
等会儿到了村东头,还得妹妹多照应。"
柳嫣的指尖触到菩提子下的锁痕,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望着乔悦眼底闪过的冷光,喉间泛起寒意——这哪是需要照应的弱鸡,分明是等着收网的猎人。
乔悦跟着鬼差们离开秦烈的地盘,一路上阴森的气息让她愈发警惕,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村东头的破庙。
村东头的破庙飘着黄纸,香灰积了半尺厚。
乔悦踩着满地纸钱走向供桌,供品早被野鬼啃得只剩白骨,却在她靠近时突然燃起幽蓝鬼火。
她识海里的生死簿终于动了——不是展开,而是剧烈震颤,像在警告什么。
"在找这个?"柳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楚姑娘说,地府的狗腿子最会多管闲事。"
乔悦转身时判官笔己出鞘,笔尖却在触及柳嫣咽喉前顿住——庙外突然腾起赤金冥火,将整座破庙照得亮如白昼。
宗政绝的声音混着火焰爆裂声炸响:"乔悦,东南方三具生魂。"
她反手甩出三张镇魂符,精准钉在东南方梁上。
三个被剥去面皮的亡魂尖叫着现形,胸口的红珊瑚手串在冥火下滋滋冒油。
乔悦挥笔在虚空划出判官印,三张罪证从生死簿中急射而出,分别钉在亡魂额间:"诱拐、逼婚、虐杀。"
"操!"秦烈的怒吼从庙外传来,"给我砍了这臭娘们!"
乔悦踢翻供桌挡住飞斧,余光瞥见柳嫣正往供桌下钻——那里有个半人高的地洞,洞壁刻满歪扭的魔纹。
她追过去时,冥火突然劈头盖脸砸下,秦烈的手下被烧得鬼哭狼嚎。
宗政绝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墨色龙纹官服翻卷如浪,指尖跳动的冥火比阳间的烈日更灼眼。
"乔悦,退!"
她旋身避开秦烈劈来的鬼头刀,反手将判官笔刺进他肩胛骨。
秦烈痛得惨叫,鬼头刀当啷落地。
乔悦抓起他衣领撞向洞壁,魔纹突然泛起红光,地洞深处传来女子轻笑:"判官大人,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黑暗骤然而至。
乔悦感觉有冰凉的丝线缠住脚踝,眼前的破庙、冥火、宗政绝的身影全部消失。
她摸向腕间的菩提子,却只触到一片虚无——锁痕还在,可与冥界的联系,像被人用快刀齐根斩断。
"这是......"她的声音撞在看不见的墙上,"楚昭宁的领域?"
头顶传来指甲刮玻璃的声响,柳嫣的脸突然贴在她面前,瞳孔泛着妖异的紫:"姐姐不是想知道为什么生死簿不管用?
因为这儿——"她指尖划过乔悦眉心,"是魔尊的地盘。"
黑暗中,乔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蔓延上来,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
她咬着牙摸向袖中,却只摸到张皱巴巴的符纸——那是宗政绝临走前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候捏碎,我来接你"。
可现在,连符纸都在发烫。
她捏紧符纸,望着西周逐渐凝结的黑雾——那些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等着看她怎么挣扎,怎么崩溃,怎么......变成这法外之地的又一具行尸走肉。
乔悦突然笑了。
她松开符纸,任它在掌心烧成灰烬。
反正,宗政绝说过会来接她的。
反正,她乔悦当法官时没怕过暗箱操作,当判官后,更没怕过什么魔尊之女。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像被什么力量撕开道裂缝。
乔悦望着那裂缝,扯了扯有些松散的亡魂衣,露出比鬼还凶的笑。
"来啊。"她说,"让我看看,你们能有多能耐。"
话音未落,黑暗突然将她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