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的魂灯在暮色里泛起幽蓝,乔悦将最后一叠亡魂案录塞进檀木柜时,指尖突然被纸页边缘划了道细痕。
血珠刚渗出来,就被生死簿上流转的金光吸了个干净——这是成为代理判官后才有的能力,连伤口都带着冥界特有的诡谲。
"乔判官,今日的新档。"苏晚捧着一摞泛黄的绢帛进来,发间的玉簪碰出细碎的响,"新任判官的履职记录,您要过目吗?"
乔悦抽了抽鼻子,闻到绢帛上混着的沉水香。
她接过最上面一卷,刚展开就顿住了——每一份档案末尾,都用朱笔批注着"契约锁己结"。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上去的。
"苏晚,这契约锁是什么?"她指尖点在朱批上,绢帛立刻泛起涟漪,"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苏晚的手指突然攥紧了裙角。
她向来温软的眼尾浮起薄霜:"是冥界高层给新任判官的...约束工具。"说是为了防止我们滥用职权,可具体怎么运作...连我都不清楚。"
乔悦皱眉。
她记得陆离被审判时,那团黑雾里也闪过类似锁链的纹路。"违反会怎样?"
"重罚。"苏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乔姐,您别问了。
我阿爹当判官时提过一句,说这锁...能锁魂,也能锁命。"
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让开!我要见代理判官!"
叶青冲进来时,发梢还滴着人间的雨水。
她脖颈处有道青紫色的勒痕,像条狰狞的蛇,"我丈夫三天前魂飞魄散了。"她扑到乔悦案前,眼泪砸在生死簿上,"鬼差说他是触犯了冥界规矩,可他活着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乔悦按住她颤抖的手。
作为法官时,她最见不得这种被命运碾碎的绝望。"我查。"她抽出判官笔,笔尖点在叶青眉心,"但你得先让我看他的记忆。"
生死簿的金光裹住两人。
乔悦眼前闪过碎片:雨夜的便利店,男人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鱼干;产房外攥皱的缴费单,他红着眼眶亲吻妻子的手背;最后是片漆黑的空间,无数锁链穿透他的魂魄,锁链上的符号与档案里的朱批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乔悦猛地睁眼,在纸上行云流水画出那个符号,"你丈夫死前见过这个?"
叶青的瞳孔骤缩:"他手机里有张照片!
说是帮人抄经时拍到的...对了!"她从怀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张模糊的照片——青石板上,用鸡血画着和乔悦笔下一模一样的锁链。
"砰!"
殿门被罡风震得哐当响。
宗政绝的玄色龙纹大氅扫过门槛,冥火在他指尖跃动,"乔判官倒是闲得很。"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亡魂战场刚结束,就急着管闲事?"
乔悦挑眉。
这男人明明前两日还帮她挡过厉鬼,现在倒摆起冥帝的谱了。"冥帝这是来嘉奖我?"她故意翻出生死簿,"我可记着,您说过要给代理判官查案的特权。"
宗政绝的目光扫过她手边的符号图,喉结动了动。
他从袖中摸出块黑玉令牌,上面的锁链纹路与照片里如出一辙:"特权是查案,不是找死。"令牌被他捏得咔咔响,"契约锁的事,你最好别碰。"
乔悦盯着那令牌,突然笑了:"冥帝怕我查到什么?"
空气瞬间凝结。
宗政绝的冥火腾地窜起三尺高,却在碰到乔悦发梢时又诡异地熄灭。
他转身时龙纹在阴影里翻涌:"三日后,忘川河涨潮。"声音轻得像叹息,"别让我去捞你的魂魄。"
"周城隍,我要查五百年前的判官旧档。"乔悦站在城隍庙前,手里攥着宗政绝给的通行玉牌。
周铭是个白胡子老头,此刻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乔判官,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乔悦把玉牌拍在他桌上,"您该知道,我当法官时最爱破规矩。"
周铭擦了擦汗,指了指后殿:"就半炷香。"
霉味呛得乔悦首咳嗽。
她翻到第五本案卷时,手突然顿住——"判官李昭,履职三月,契约锁失控,魂消魄散";"判官陈婉,查案越界,契约锁反噬,形神俱灭"。
每一页的死亡描述都如出一辙,而他们生前调查的案子,竟都与"玄阴阁"有关!
"乔判官!"苏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哭腔,"叶...叶青不见了!
她住的客栈里全是锁链痕迹,还有这个!"她递来半块染血的玉佩,上面刻着"玄阴"二字。
乔悦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生死簿在怀里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
她摸了摸腰间的判官笔,笔锋竟冷得刺骨——之前宗政绝灼出的温度,不知何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乔姐,您脸色好差..."苏晚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乔悦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
她望着窗外翻涌的阴云,突然想起叶青说过,她丈夫抄经的地方在城郊。
那里有座废弃的祠堂,听老人们说,每逢七月十五...
"苏晚,备马。"她扯下披风裹住自己,指尖抚过叶青留下的半块玉佩,"我去城郊。"
暮色里,她的身影消失在阴雾中。
而城隍庙的房梁上,一道黑影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舔了舔嘴角:"终于上钩了。"他指尖的锁链泛着幽光,与乔悦生死簿里的符号,完美重合。
废弃祠堂的牌匾在风里吱呀作响,"玄阴"二字被青苔覆盖,却在乔悦踏入门槛的瞬间,突然泛起暗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