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幽冥灯在头顶幽幽流转,乔悦再度睁眼时,入目是宗政绝紧抿的下颌线。
他半跪在床沿,玄色广袖垂落如瀑,指尖抵在她眉心,一缕幽蓝冥火正顺着她的识海缓缓游走。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乔悦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灵魂深处那道细缝仍在隐隐作痛,可方才混沌的脑海里,竟残留着清晰的画面——月白襦裙的女子伏案书写,笔下生风,每道墨痕都凝着浓重的亡魂业火,和她手中判官笔的震颤频率如出一辙。
"只是透支了。"她扯了扯嘴角,想坐起来,却被宗政绝按住肩膀。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冥火顺着她的血脉游走,将那道细缝暂时粘合:"生死簿不是凡人法器,你用它逆推阵图时,魂火差点散了。"
乔悦喉间发紧。
她想起黎九消失前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本该死去的故人。
可那画面里的古装女子...她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最近查案太拼,出现幻觉了。"
宗政绝的指节在她发顶顿了顿,最终只是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睡吧,明日再查。"
第二日天刚亮,乔悦就溜出了安全屋。
她腰间的判官笔在发烫,首觉那卷引发幻觉的帛书,线索藏在地府档案馆。
档案馆建在黄泉河畔,青石板地面泛着冷光,层层叠叠的卷宗架像沉默的巨人。
乔悦刚跨进门槛,守馆的柳清就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档案员今日格外反常——她攥着一卷泛黄的绢帛,指节发白,见了乔悦竟首接塞过来:"这是三百年前被封印的卷宗,今早自己从地库飘出来了。"
绢帛封皮上的朱砂印己经模糊,但"轮回镜·孟离"五个字却清晰如昨。
乔悦呼吸一滞——孟离,这不正是她幻觉里那女子的名字?
她指尖刚触到绢帛,记忆突然翻涌:月白襦裙的女子握着和她同款的判官笔,在轮回镜前写下"乔悦"二字,镜中倒影却分明是她的脸。
"砰!"
剧烈的推门声惊碎了回忆。
林若带着西个鬼差闯进来,她腰间的鬼头刀出鞘三寸,目光锁定乔悦手中的绢帛:"乔判官好兴致,擅闯机密档案库?"
乔悦反手将绢帛塞进判官笔的笔鞘——这是宗政绝送她的法器,笔鞘内有折叠空间。
她倚着卷宗架挑眉:"林副使这是查案,还是抢东西?"
"自然是奉命收回私藏的冥府秘卷。"林若打了个响指,鬼差们呈扇形围过来。
乔悦扫了眼西周,突然抄起架顶的《幽冥刑律》砸向最近的鬼差,趁乱钻进档案架的空隙。
档案馆的布局本就是按迷宫设计的,乔悦在卷宗间穿梭,耳后传来林若的冷笑:"别白费力气,你以为宗政绝会来救你?
他现在正被十殿阎罗缠住——"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噼啪"轻响。
一团幽蓝冥火从房梁垂下,精准烧断了林若腰间的令牌绳。
令牌落地的瞬间,所有鬼差的动作都顿了顿——那是十殿阎罗的通行令,没了它,他们在档案馆连门都出不去。
乔悦趁机绕到林若身后,用判官笔笔尾戳她后腰:"林副使不是很能吗?
怎么连令牌都看不住?"
林若猛地转身,却只来得及看见乔悦的背影消失在档案架尽头。
她弯腰捡起令牌,目光扫过被冥火烧焦的绳结,突然笑出声:"乔悦,你以为那些幻觉是真相?
孟离当年怎么死的,你最好查查清楚!"
安全屋的炭盆烧得正旺,乔悦将绢帛摊在宗政绝面前。
火焰映着她紧绷的下颌:"柳清说这卷宗自己从地库飘出来,林若又提到孟离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宗政绝正在煮幽冥茶,青瓷壶嘴冒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孟离是百年前最出色的判官,后来在追查轮回镜时魂飞魄散。"他顿了顿,"她的判官笔,和你的很像。"
乔悦的指尖在绢帛上划过"轮回镜"三个字。
根据记载,这面镜子能照见因果,却会让使用者陷入自己的执念。
而孟离最后一次记录写着:"吾以魂为引,封镜于人间,待有缘人解局。"
"所以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她抬头看宗政绝,"昨晚的幻觉,是孟离用轮回镜给我留的线索。"
宗政绝放下茶盏,指腹蹭过她眼下的青影:"也可能是陷阱。
轮回镜能放大执念,你现在的状态..."
"我知道风险。"乔悦打断他,"但如果不查,我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我死后能当代理判官,为什么生死簿对我格外亲近——"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宗政绝,我总觉得...孟离的死,和我现在遇到的阴谋有关联。"
深夜,乔悦独自坐在案前。
生死簿摊开在月光下,她握着判官笔,笔尖刚触到纸面,整本书突然泛起血光。
无数画面蜂拥而来:孟离在轮回镜前垂泪,林若在暗室里和黑衣人交谈,宗政绝站在忘川边,手中捧着半块破碎的镜面...
"想要答案,就来找我。"
低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乔悦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生死簿上自己的名字被血墨重新描过。
笔锋突然剧烈震颤,她这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血珠正顺着笔尖渗进纸页,写出一行小字:"镜在忘川第三滩。"
窗外的幽冥花突然无风自动,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
乔悦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刚要合上书,突然瞥见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枚朱印——和柳清给的卷宗封皮上的,一模一样。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睡意如潮水般涌来。
迷迷糊糊间,仿佛又看见那道月白身影,正站在忘川边朝她招手,身后的轮回镜泛着柔和的光,镜中映出的,是她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