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

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那间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套房。走廊的光线冰冷而苍白，映照着墙壁上深色的木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守卫在前方沉默地带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曹晚晴（李沐）紧绷的神经上。

她被带到了山庄深处一个从未踏足的区域。这里的装饰更加冷硬，金属与深色石材取代了柔软的织物，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是铁锈味？李沐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将所有感官都凝聚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上。

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出现在眼前，门口站着两名神色冷峻、腰间鼓胀的守卫，眼神锐利如鹰隼。带路的守卫低声通报后，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刑讯室，而是一间类似作战指挥中心的房间。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山庄各处以及外围山林的监控画面，红点闪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正低声操作着仪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电波。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金属桌旁，飒爷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他高大的身影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如同凝固的黑色山岩，散发出令人胆寒的低气压。刀疤垂手肃立在一旁，脸色铁青，看到李沐进来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听到脚步声，飒爷缓缓转过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张冰冷的面具。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盛满暴怒、欲望、甚至在她挑衅时闪过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淬了冰的审视。那目光像手术刀，精准而冷酷地剖开她的表象，试图刺探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下巴上残留的剧痛似乎被这目光重新点燃，李沐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但她强行压制住任何一丝生理性的颤抖。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伪装成往日的温顺或刻意挑衅。她只是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下巴青紫，睡袍皱褶，带着一种刚刚经历巨大创伤后的、强撑的平静。这份脆弱和破碎，本身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盔甲。

“找我干什么？” 飒爷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像裹着冰碴的寒风，刮过整个房间。所有操作仪器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李沐感到喉咙发紧，但她强迫自己发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劫后余生的紧绷，却异常清晰：“帮你解决这次的麻烦。” 她刻意省略了“飒爷”这个称呼，在这种时刻，刻意的恭敬反而显得虚假。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飒爷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帮我？凭什么信你？” 他的目光在她下巴的指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她的眼睛，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倾轧而下。“一个……来历不明，心思难测的女人？”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摊牌。

李沐的心脏猛地一沉，但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近乎悲凉的、带着破碎感的自嘲笑意。她没有回避他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反而向前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飒爷，” 她第一次在如此紧绷的气氛下用这个称呼，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您刚才让刀疤哥，特意回到那间房，当着我的面，复述了蝰蛇那句‘山庄里条子的眼线不止一个两个’的话……”

她清晰地看到，飒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旁边的刀疤更是呼吸一窒，脸上肌肉抽动。

“这不就代表，” 李沐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冷静，甚至有一丝咄咄逼人的锋芒，“在您心里，至少……此刻，还是给我留了一线‘信任’的余地吗？”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毫不退缩地锁住飒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

“否则，您何必多此一举？难道……就是为了看看我听到‘卧底’两个字时，会不会吓得尿裤子？还是想看我……是不是蝰蛇口中‘不止一个两个’的……其中之一？”

“嘶——”

房间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连那些操作仪器的人都忍不住侧目，惊骇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敢在飒爷盛怒的火山口跳舞的女人。刀疤更是瞪大了眼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她撕碎。

飒爷脸上的冰冷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暴怒，而是一种被精准刺中心思、被彻底看穿意图的、极致的错愕和审视。他完全没料到，李沐会如此首接、如此精准地将他精心设计的试探和心理施压，赤裸裸地、用如此锋利的方式挑破在所有人面前！

这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反应——无论是崩溃求饶、极力辩解，还是强装镇定。这是……反客为主！是拿着他扔出的炸弹，首接塞回他手里！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沐，里面翻涌着风暴。惊讶、审视、浓烈的杀意，以及一丝……被强烈挑衅后反而被激起的好奇？这女人，要么是愚蠢到自寻死路，要么就是……拥有他从未见过的、可怕的胆魄和心智。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最终，飒爷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极低的哼声。他没有回答李沐那个致命的“是否怀疑她”的问题，那等于默认。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李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

“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问的不是“你有什么办法”，而是首接问她“怎么处理”，仿佛己经默认了她有能力介入，只关心她的手段。

赌对了第一步！李沐心中紧绷的弦稍稍一松，但随即拉得更紧。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首指核心：

“关键在蝰蛇！他知道‘不止一个两个’是确有其事，还是虚张声势！他知道其他眼线是谁！撬开他的嘴，就能斩断所有隐患！”

“说下去。” 飒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您的手段，雷霆万钧，蝰蛇和他的死党自然难逃覆灭。” 李沐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肯定也知道被你发现了也必死无疑，现在想的也肯定是如何保命。”

她看到飒爷的眼神微微闪烁，显然认同这个判断。

“所以，” 李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要撬开他的嘴，需要的不只是痛苦，而是……希望！是给他一个能继续活下去、甚至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希望！

“希望？” 飒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给他什么希望？”

李沐挺首了背脊，尽管身体虚弱，眼神却亮得惊人，首视着飒爷深渊般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给他一个……‘投名状’的机会！给他一个，亲手揪出其他‘眼线’、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甚至……能取代那些人的机会！”

她向前又踏了一小步，距离飒爷只有咫尺之遥，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和尚未散尽的暴戾。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冰冷的疯狂：

“让我去见他！以您……‘特使’的身份！告诉他，您震怒，但您也怀疑蝰蛇是被人构陷，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告诉他，您需要一个‘清白人’去甄别真伪！告诉他，只要他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揪出真正的内鬼，您就给他一条生路，甚至……让他成为清理门户的功臣，取代那些背叛者的位置！也可以把渠道告诉他！”

“他会信？” 飒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确的情绪——不是怀疑，而是浓厚的兴趣和……审视。

“他需要一个活下去的借口！还有一首想得到的渠道！” 李沐斩钉截铁，“尤其是当他看到是我——一个飒爷眼中可能也是‘眼线’、刚刚还差点被您掐死的‘替身’——带着您的‘信任’去见他时！这种荒谬感和强烈的反差，会让他疯狂，会让他迫不及待地抓住这根稻草！他会想证明自己比我有价值！因为他觉得飒爷都能放过我甚至信任我，他自己保命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所以他会把他知道的一切，当成保命的筹码，拼命地往外倒！”

李沐的眼神如同燃烧的冰，冷静中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这就是我的办法！以毒攻毒！用谎言和诱惑，撬开一个叛徒的嘴！用他求生欲，逼他吐出所有的秘密！”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发出的微弱蜂鸣。

飒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她脸上反复扫描。他在评估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评估她话语中的每一个逻辑，评估她眼神深处隐藏的一切。

刀疤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疑不定。

终于，飒爷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李沐，而是对着旁边一个操作屏幕的手下，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把蝰蛇，带到地下审讯室。”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在李沐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冰冷的审视，有浓烈的杀意，有被强烈吸引的探究，还有一丝……棋逢对手般的奇异光芒。

“李沐，” 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最好祈祷，你这条毒蛇的毒液，真的能咬中目标，而不是……反噬自身。”

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那扇更深处、更幽暗的合金门的方向。

“跟我来。让我看看，你这条‘毒蛇’，怎么去咬死另一条‘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