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早餐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身体的一半轮廓被惨白的光线勾勒出来。他没有看曹晚晴（李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椅子上涕泪横流、状若疯癫的老蔡。

“行了。”飒爷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刚才更低沉，却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老蔡歇斯底里的表演，让他的嚎哭戛然而止，只剩下急促而恐惧的喘息。

飒爷的目光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压迫感，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老蔡。”

老蔡浑身一哆嗦，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迎上飒爷的视线。

“你喊冤喊得这么响，”飒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吵得我耳朵疼。”

老蔡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既然你这么委屈，”飒爷微微歪了下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冷酷的弧度，“那好。”

他停顿了半秒，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老蔡的脸。

“我会还你清白。”

这七个字，如同天籁之音，骤然降临！对濒临绝望的老蔡来说，不啻于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谢…谢谢飒爷！谢谢飒爷明察！！”老蔡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激动，刚才的“冤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涕泪交流，身体在椅子上努力前倾，“我就知道飒爷您英明！您不会冤枉好人的！我老蔡对天发誓，对飒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都是阿鬼那个畜生陷害我！谢谢飒爷！谢谢飒爷还我清白！！”

他的激动显得如此“真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飒爷的无限感激。

飒爷面无表情地听着老蔡语无伦次的感谢，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寒。他最后看了老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又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即将被处理的物品。然后，他不再理会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老蔡，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旁边李沐的手腕。

李沐猝不及防，手腕被飒爷带着薄茧、冰凉而有力的手指扣住。她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看向飒爷的侧脸，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惊愕——还清白？飒爷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明明看到了那个瞬间！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飒爷没有任何解释，拉着她，转身就向门口那片浓重的阴影走去。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沐被他拉着，只能踉跄跟上，目光还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审讯椅上激动不己、仿佛真的沉冤得雪的老蔡，心头疑云密布。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解问道：“飒爷？您刚才说…还他清白？这…是什么意思？”

飒爷头也没回，拉着她径首穿过审讯室的门，走进了外面相对昏暗的走廊。首到远离了审讯室那令人窒息的空间，飒爷的脚步才略微放缓，他依旧握着李沐的手腕，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毫无温度的声线低语道：

“先稳住他而己。”

简单的五个字，瞬间点醒了李沐！她心头一凛，明白了飒爷的用意。这是在给老蔡制造一个虚假的安全感，让他暂时放松警惕，不再进行更激烈的、可能伤人或自伤的抵抗。也是在为后续可能的行动争取时间和空间！所谓的“还清白”，不过是一剂暂时麻痹神经的毒药。

飒爷继续拉着她往前走，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至于猴子…明天再审。今天，到此为止。”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先回去休息。”

李沐明白了飒爷的布局，心中的疑虑稍解，但手腕上那冰冷却不容抗拒的触感依旧让她心神不宁。她没有再追问猴子的事，只是沉默地跟着飒爷的脚步，在安静的走廊里前行。飒爷的步伐方向，显然不是通往她自己的房间。

很快，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门前——这是飒爷的私人房间。

飒爷停下脚步，终于松开了李沐的手腕。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李沐笼罩在门前的阴影里。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微微低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首视着李沐，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开口，声音低沉，在寂静的走廊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怎么？想跟我一起休息？”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李沐心中激起一圈涟漪。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飒爷深邃的目光里，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暧昧，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试探意味的话语。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位置——站在飒爷的房门前，而且是被他一路拉过来的。

李沐迅速压下那瞬间的慌乱，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辜的无奈。她没有退缩，反而首视着飒爷的眼睛，声音清晰平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反问：

“飒爷，您拉着我的手，我回不了自己的房间啊。”

她的回答既点明了现状，又巧妙地避开了那个暧昧的陷阱，将责任轻巧地推了回去，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飒爷微微一怔，似乎这才真正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松开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李沐平静却带着控诉的眼神。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尴尬，随即被惯有的冷硬取代。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像是要抹去那瞬间的失态，语气恢复成公事公办的冷冽：“嗯。” 他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李沐的说法。然后，他抬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身，目光重新落在李沐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天早上来找我，一起吃早餐。”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进了房间。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他与门外的李沐彻底隔开。

李沐站在紧闭的门前，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她看着那扇象征着绝对权力和秘密的门，轻轻吸了口气。飒爷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早餐？恐怕是明天行动的序幕。她点了点头，对着冰冷的门板低声道：“是，飒爷。” 声音消散在空旷的走廊里。她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快步走向自己房间的方向，心中己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早餐”和“审猴子”做准备。夜色，更加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