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曦勉强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线。曹晚晴(李沐)从浅薄而混乱的睡眠中惊醒,浑身僵硬酸痛,仿佛在地板上蜷缩了一整夜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灵魂。梦里充斥着模糊的惨叫、飞溅的血沫和飒爷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她甩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挣扎着起身。
冷水泼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痛和清醒。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只有那双眼睛,尽管疲惫,却像淬炼过的黑曜石,深处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她迅速换上干净的衣物,动作麻利,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将昨夜的脆弱和挣扎深深掩埋。卧底的壳,必须重新披挂整齐。
刚整理完毕,沉重的敲门声便如预料般响起,不疾不徐,带着刀疤特有的冷硬节奏。
“李小姐,飒爷请您过去用早餐,他在房里等您。”刀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毫无波澜。
“就来。”李沐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刀疤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堵沉默的墙。他扫了李沐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从她脸上刮下一层伪装。李沐坦然地回视,眼神平静无波。刀疤没说什么,侧身让开:“这边请。”
走廊依旧昏暗,只有尽头飒爷的房门透出一点暖黄的光。刀疤将她引至门口,并未敲门,只是微微躬身:“飒爷在里面等您,还有猴子胆子小。”说完,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走廊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李沐抬手,轻轻叩响了那扇厚重的房门。
“进。”飒爷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低沉平稳。
推开门,一股暖意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与门外阴冷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飒爷正坐在靠窗的餐桌旁,面前摆着精致的白瓷餐具。他穿着深色的休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整个人在晨光中少了些审讯室里的凌厉,却依然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掌控感。
“坐。”他抬眼看向李沐,示意她对面的位置。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煎得金黄的鸡蛋,几片烤得焦香的面包,还有一小碟新鲜水果,确实称得上丰盛。
“谢谢飒爷。”李沐依言坐下,目光掠过桌面,“早餐很丰盛。”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飒爷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粥,动作优雅。他示意李沐也动筷。
李沐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夹起煎蛋。食物温热地滑入胃中,带来些许真实的慰藉,但心头的巨石丝毫未减。她小口吃着,强迫自己专注于咀嚼的动作,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房间里一时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
“想好怎么审猴子了吗?”飒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投向李沐,平静无波,却带着审视的重量。
李沐咽下口中的食物,迎上他的视线,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看情况吧,随机应变。听刀疤哥说猴子胆子小,如果蝰蛇的情报没错,他应该扛不住多久。”她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问,“如果……如果最后确定他们西个都是,飒爷准备怎么处置?”
飒爷没有立刻回答。他身体微微后靠,深不见底的目光牢牢锁住李沐,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个细微颤动都捕捉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粥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上升。
“你说呢?”他反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李沐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随即松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谨慎:“我不太了解这行的规矩……飒爷您定夺就好。”
飒爷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光影的错觉。他盯着李沐,眼神锐利得如同冰锥,缓慢地、清晰地开口:“处理掉。”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放在桌边的右手抬起,食指轻轻在咽喉处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那个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冷酷和裁决生命的绝对权威。抹脖子的手势,无声胜有声。
李沐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她强迫自己的视线不要躲闪,不要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震惊、恐惧或是怜悯。她只是看着飒爷的眼睛,仿佛在消化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决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桌布下,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飒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破绽。最终,他收回了视线,重新拿起勺子,仿佛刚才只是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吃饭。”他淡淡地说。
李沐低下头,机械地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米粥此刻尝起来味同嚼蜡,那个抹脖子的动作和“处理掉”三个字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冰冷刺骨。
一顿压抑的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飒爷用餐巾擦拭完嘴角,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流畅地穿上,一边整理袖口一边看向李沐,眼神恢复了审讯室里的那种冷硬和专注:“走吧,去见见猴子。希望他能比老蔡识相点,少浪费点时间。”
李沐放下筷子,站起身,背脊挺首,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她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平稳:“是,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