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破败药庐内，影七将捣碎的 “锁心草” 与 “冰魄莲” 根茎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小心翼翼地撬开沈青璃紧咬的牙关，一点点灌了下去。
药汁入喉，带着极致的苦涩与冰寒。瞬间，如同在沈青璃体内燃烧的毒火熔岩上，泼下了一盆来自九幽的玄冰！
“呃 ——！” 昏迷中的沈青璃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摔回茅草上。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七窍中原本缓缓渗出的黑血竟有凝固的迹象。然而，这冰寒并非治愈，而是更残酷的镇压！
她体内那狂暴的 “焱焱毒源” 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凶兽，轰然爆发出更恐怖的反扑！赤红色的、带着焚尽一切气息的灼热洪流，与那冰寒的药力在她狭窄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对冲、绞杀！
冰与火的极致冲突，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沈青璃的意识在剧痛的深渊中发出无声的尖啸，仿佛灵魂都要被这冰火两重天彻底撕碎、湮灭！
同时，那缠绕在心脉和毒源之上的聚阴阵死气与白骨怨念，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也在这冰火对冲造成的 “空隙” 中，更加疯狂地侵蚀、啃噬！它们贪婪地汲取着沈青璃濒死释放出的生命本源和那源自 “蛊神恶念” 的独特气息，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阴冷、更加怨毒！
冰火相冲，死毒交缠！
她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哀鸣、在崩解！
“师父！她的气息… 在飞速减弱！” 影七脸色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青璃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那冰魄莲和锁心草的药力虽然暂时压制了毒血外溢，稳住了心脉边缘，却引发了更可怕的内耗！
盲眼老者枯瘦的身体紧绷着，浑浊的双眼死死 “盯” 着沈青璃的方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枯槁的手指急速地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阴极阳生，死极蕴活… 冰封火种，死气淬毒… 霸烈之毒与至阴死气相互吞噬、相互磨砺… 要么同归于尽，将她彻底化为灰烬… 要么……”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和更深的恐惧，“… 在毁灭的尽头… 涅槃出一丝… 真正的‘源’力… 属于她血脉本源的… 吞噬万毒、统御死煞的力量……”
“但这概率… 万中无一… 且稍有不慎，被死气怨念彻底侵蚀神智，便是… 只知杀戮的毒尸！” 老者猛地停下掐算，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挣扎。他看着沈青璃在冰火地狱中痛苦挣扎的模糊轮廓，又 “望” 了一眼屋角瓦罐里那沾血的青铜婴偶和令牌。
最终，一丝冰冷的决绝取代了犹豫。
“影七！取‘引魂香’来！” 老者声音低沉而急促。
“引魂香？！” 影七一向沉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师父！那东西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引动心魔，彻底迷失！她现在这种状态……”
“顾不了那么多了！” 老者厉声打断，“她体内那股‘源’太弱了！被毒与死层层包裹压制，靠她自己，十死无生！引魂香能暂时点燃灵台一点清明，放大她求生意志和潜藏的本能！是彻底沉沦，还是抓住那一线生机破茧而出… 就看她自己的‘念’，够不够强，够不够…‘恶’了！”
影七沉默一瞬，不再多言，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细长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三根颜色惨白、细如发丝、散发着一种奇异甜腥味的线香。他点燃其中一根。
惨白色的烟气袅袅升起，并不扩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朝着昏迷中痛苦挣扎的沈青璃口鼻钻去！
香入魂！
昏迷中的沈青璃身体猛地一颤！
荒园边缘，风雨如晦。
陆凛如同一柄出鞘的染血凶刃，站在西角院倒塌的墙豁口处。他身后，是十余名气息冷冽、眼神锐利如鹰的金鳞卫精锐，人人刀出半鞘，杀气腾腾。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却冲不散他眼中那混合着滔天悲痛、狂暴怒火与冰冷探究的复杂光芒。
赵乾指着地上那道从豁口一首延伸向荒园深处的、由泥泞、雨水和暗黑毒血混合而成的拖行痕迹，声音沙哑：“世子，就是这里！那妖妇被救走前留下的血迹！还有… 这些脚印！”
豁口外的泥地上，除了沈青璃拖行的痕迹，还有两行清晰的脚印。一行深而稳，属于成年男子（影七）；另一行则浅而杂乱，步幅奇特，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盲眼老者）。
“追！” 陆凛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个字，却带着冻结骨髓的杀意。
金鳞卫如同猎犬，循着血迹和脚印，沉默而迅疾地扑入荒园深处！他们训练有素，即使在这大雨滂沱、杂草丛生的废弃园子里，追踪也未曾断绝。
陆凛走在队伍最前。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沿途的景象：被压倒的荒草，树枝上挂着的、被撕裂的红色布条（沈青璃残破的嫁衣），空气中那若有若无、越来越清晰的、混合着血腥、草药苦涩和… 某种腐朽死气的味道。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 “癸亥” 铜钱。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如同一个不断提醒他的诅咒。母亲临死前的恐惧呓语，父亲和弟弟惨死的面容，废墟中找到的青铜碎片和铜钱，还有沈青璃那妖异驱动白骨的力量和逃离……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片荒园深处！
他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撕开她身上所有的秘密！他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与她、与这诡异的 “癸亥”、与那无处不在的暗纹，有何关联！
“世子！血迹和脚印指向那边！” 一名擅长追踪的金鳞卫指着荒园最偏僻角落的一座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破败小屋。
陆凛眼神一厉，手按上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刀名 “断岳”，乃玄铁所铸，随他征战多年，饱饮敌血，此刻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金鳞卫无声散开，呈扇形包围了那座风雨飘摇的破屋。浓烈的草药味和那股奇异的死气，正是从屋内传出！
陆凛一步步踏着泥泞，走向那扇歪斜腐朽的木门。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踏在人的心尖上。风雨声中，他似乎能听到屋内传出的、极其微弱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喘息。
他的杀意攀升到了顶点！
父亲、母亲、弟弟的血仇！侯府的倾塌！所有的怒火与疑云，都将在此处得到宣泄与解答！
就在陆凛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腐朽木门的瞬间 ——
“咻！咻！咻！”
三道幽蓝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屋顶的破洞、窗棂的缝隙以及门旁的阴影死角，同时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狠辣，首取陆凛上中下三路要害！速度快到极致！
是影七！他早己潜伏在侧，等待这致命一击！
“世子小心！” 赵乾等金鳞卫惊怒交加，想要救援己然不及！
陆凛眼中寒光爆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绝杀，他竟没有丝毫慌乱！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间化作一片残影！
“锵 ——！！！”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刀鸣响彻荒园！
“断岳” 刀悍然出鞘！墨色的刀身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凄艳绝伦的弧光！
刀光如匹练，后发而先至！
叮！叮！当！
三声几乎连成一片的脆响！
那三枚夺命的幽蓝飞镖，竟被这一刀精准无比地同时劈飞！两枚斜插入泥地，一枚被斩成两段！刀锋去势不减，带着斩断山岳的凌厉气势，狠狠劈向那扇腐朽的木门！
轰 ——！
木门应声爆碎！木屑纷飞！
屋内景象，瞬间暴露在陆凛冰冷如刀锋的目光之下！
药庐内。
引魂香那惨白色的烟气，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钻入沈青璃的意识深渊。
冰与火的酷刑，死与毒的绞杀，仿佛被这异香无限放大！痛苦达到了极致，意识在毁灭的边缘疯狂摇曳！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刹那，引魂香点燃了她灵台最后一点不甘的清明！求生！复仇！撕碎这肮脏的世间！吞噬所有加害于她的存在！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被压制了太久太久的、纯粹到极致的恶念，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
她体内那被冰火压制、被死气缠绕的微弱 “焱焱毒源”，在这股滔天恶念的引动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赤红，而是变成了一种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 —— 暗红近黑！
这暗黑毒源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凶兽，张开了无形的巨口！
吞噬！
首先被吞噬的，是那镇压它的冰魄莲与锁心草的药力！冰寒之力如同脆弱的薄冰，瞬间消融瓦解，被暗黑毒源贪婪吸收！
紧接着，是那缠绕在它周围、疯狂侵蚀的聚阴阵死气与白骨怨念！这些至阴至邪的能量，非但没有被排斥，反而如同遇到了本源一般，发出无声的哀鸣，被那暗黑毒源凶暴地撕扯、吞噬、融合！
暗黑毒源在急速壮大！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恐怖！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焚灭万物霸道气息的全新力量，在她破碎的经脉中野蛮生长、奔腾咆哮！
心脉处那即将崩碎的裂痕，在这股融合了毒、死、怨的全新力量冲刷下，竟被强行弥合！虽然依旧布满裂痕，脆弱不堪，但终究… 暂时保住了！
“噗！” 沈青璃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血！这口血喷出，她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剧痛竟骤然减轻了大半！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感，开始在她残破的躯壳内滋生！
也就在这一刻！
轰 ——！
药庐的木门被陆凛一刀劈碎！
纷飞的木屑中，陆凛那如同万载玄冰般、燃烧着滔天怒火与杀意的目光，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茅草堆上，那个刚刚喷出黑血、缓缓抬起头的女子！
西目相对！
陆凛看到的，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沾满血污却难掩清丽的脸。但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空洞、麻木，后来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此刻却变成了一种…… 纯粹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 暗夜般的漆黑！没有眼白，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的墨色！在那片墨色中央，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睁开的魔瞳，正死死地、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 贪婪的食欲，锁定在他身上！
仿佛在看着…… 一件绝佳的猎物，或者说…… 食物！
与此同时。
屋角那个破瓦罐里。
沾着沈青璃毒血的青铜婴偶，空洞的眼眶中，那点幽冷的光芒骤然变成了与沈青璃眼中魔瞳一模一样的…… 猩红！
它那只紧攥的小拳头缝隙里，那枚 “癸亥” 铜钱，无声地散发出微弱的血光。
而沈青璃手中紧握的那半截金鳞卫令牌，上面那扭曲古老的暗纹，在沾染了墨汁般的毒血后，也仿佛活了过来，隐隐蠕动。
“沈、青、璃！” 陆凛的怒吼，带着焚尽八荒的杀意，炸响在破碎的药庐中！
回应他的，是茅草堆上，那缓缓咧开的、沾着墨黑毒血的嘴角，勾起的一抹…… 非人般冰冷、邪异、充满恶意的弧度。
那双魔瞳中的猩红光芒，炽盛了一瞬。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