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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风卷着落叶，扫过卿卿楼门前的青石板路。苏卿卿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自家酒楼门口车水马龙，对面的聚仙楼却门可罗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不是没来由的——前几日就有熟客偷偷告诉她，聚仙楼的赵老三在酒肆里放话，说“卿卿楼的新奇法子，不过是昙花一现”。
赵老三在京城做了二十年酒楼生意，聚仙楼曾是城南最红火的馆子，靠着几道祖传的荤菜笼络了不少老主顾。可自卿卿楼开起来，先是招牌菜被比了下去，后来连酒水生意都被“卿卿醉”抢了去，如今店里的伙计都比客人多，他看卿卿楼的眼神，早己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怨毒。
“苏掌柜，聚仙楼的伙计又在对面探头探脑了。”店小二抱着刚洗好的青瓷碗，压低声音说，“我看见他往咱们后厨的泔水桶里扔东西，被我喝止了，还嘴硬说是捡铜板。”
苏卿卿正在核对当日的采买账册，闻言笔尖顿了顿。账册上记着今日的菜料：清晨刚宰的鲜鱼、带着露水的青菜、现磨的豆腐，连油都是从城郊油坊订的新榨豆油，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她放下笔，走到后厨门口——这里是她特意改造过的“明厨亮灶”，客人站在前厅就能看见后厨的景象：灶台擦得锃亮，菜板分了生熟，连切菜的伙计都戴着干净的布帽，刀工娴熟得像在表演。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看。”苏卿卿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让后厨把今日的菜样多留一份，放在前厅的展示架上，客人看着新鲜，吃得也放心。”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午后，卿卿楼正座无虚席，苏卿卿在账房核对订单，忽然听见前厅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声响。她快步走出去，只见一个穿锦袍的公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他的随从正指着桌上一盘“黄金万两”（其实是玉米面窝头，因表面撒了蛋黄碎得名）大喊：“这窝头有毒！我家公子刚吃了两口就肚子疼，你们卿卿楼是想谋财害命吗？”
客人顿时慌了，纷纷放下筷子，有的往门口涌，有的围着看热闹，原本热闹的酒楼瞬间乱成一团。苏卿卿扫了一眼人群，看见赵老三混在客人里，正偷偷和那随从使眼色，嘴角还挂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大家稍安勿躁。”苏卿卿走到那公子面前，声音清亮得盖过了喧哗，“若是我家的菜有问题，卿卿楼甘愿受罚。但在那之前，可否让我验验这盘窝头？”
随从还想阻拦，却被周围的客人拦住了：“让掌柜的看看也好，若是真有毒，咱们以后都不来了！”
苏卿卿拿起那盘窝头，先仔细看了看表面——金黄的窝头透着油光，边缘还带着蒸笼的水汽，看起来和平时做的并无二致。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这是她特意备着的，簪头打磨得光滑，能验出常见的毒物。银簪插进窝头里，转了两圈出，依旧是亮晶晶的银白色，丝毫没有变黑。
“银簪验毒，无毒。”她举着银簪给众人看，接着又让人取来一小碟醋和一小撮草木灰——这是她从现代化学知识里学的，碱遇酸会冒泡，遇草木灰（含碳酸钾）会产生化学反应。她往窝头上滴了几滴醋，又撒了点草木灰，只见窝头表面立刻冒起细密的小泡泡，像撒了把跳跳糖。
“各位请看。”苏卿卿指着那些泡泡，朗声道，“这窝头上的‘毒’，其实是过量的碱水。咱们做窝头时，只加少许碱中和酸味，可这盘里的碱多了十倍，吃了自然会肚子疼，但绝非毒物，更不会致命。”
她转向那个随从，目光锐利：“你家公子刚进门时，我看见他在门口喝了半碗冷茶，怕是本身就受了寒，加上空腹吃了这碱水窝头，才闹得这么厉害。不如我让人请个大夫来，一诊便知？”
随从的脸色瞬间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躺在地上的锦袍公子也有些慌乱，捂着肚子的手松了松，眼神躲闪。周围的客人都不是傻子，见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看是有人故意找茬！”一个常来的老食客喊道，“卿卿楼的后厨亮堂得很，谁见过往菜里下毒的？”
“就是！我刚才看见对门聚仙楼的赵老板在这儿转悠，怕不是他搞的鬼！”
赵老三见势不妙，想悄悄溜走，却被几个义愤填膺的客人拦住了。“赵老三，你是不是输不起？”有人推了他一把，“自家生意不好，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丢不丢人？”
就在这时，酒楼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京兆尹带着衙役走了进来。原来苏卿卿早有防备，知道同行可能使坏，特意托人给京兆尹递了话，若有异动，麻烦他过来看看。
京兆尹是个精明人，一看这阵仗，再问了问经过，心里就有了数。他让人把那随从带下去问话，没打两板子，随从就招了——是赵老三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买通厨房的学徒，往这桌的窝头里加了过量的碱，又让锦袍公子假装中毒，想败坏卿卿楼的名声。
“赵老三，你可知罪？”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临时借的酒楼菜板），“恶意诬陷，扰乱市场，按律当罚银五百两，停业整顿一个月！”
赵老三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被衙役拖出去时，他看着苏卿卿，眼里满是怨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场风波平息，客人散去前，都纷纷称赞苏卿卿镇定。“苏掌柜真是好胆识！”老食客竖起大拇指，“换了别人，怕是早就慌了神。”
苏卿卿笑着让人给每位客人送了一小碟新做的桂花糕，算是赔罪。“多谢各位信得过卿卿楼。”她朗声道，“咱们做生意，凭的是良心，后厨的灶头亮着，各位的眼睛也亮着，谁也别想糊弄谁！”
傍晚时分，卿卿楼重新热闹起来，甚至比之前更红火。客人们都想来看看“能让赵老三使坏”的酒楼到底有什么特别，吃着菜，看着亮堂的后厨，个个都觉得放心。
萧景琰来的时候，苏卿卿正在指挥伙计擦洗灶台。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额角的汗珠闪着光，却笑得一脸明媚。
“听说你今日化解了一场风波？”他走进后厨，看着擦得能照见人影的铁锅，眼里带着笑意，“连京兆尹都夸你应对得宜。”
苏卿卿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是我厉害，是咱们的灶台够亮，底气够足。”她指着那些分门别类的菜板，“你看，生熟分开，荤素分开，连调料都标着日期，就算有人想挑错，也挑不出来。”
萧景琰看着她眼里的自信，像看到了发光的星星。他见过太多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见过太多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却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干净”和“透明”当成武器，打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你这法子，倒是比什么计谋都管用。”他拿起一块刚蒸好的“黄金万两”，咬了一口，玉米的清香混着蛋黄的咸鲜在舌尖散开，“就像这窝头，扎实，暖心。”
苏卿卿笑了，递给他一杯冰镇的青梅酿：“殿下尝尝，解解腻。今日这事也让我明白，京城的水再深，只要自己站得稳，就不怕风浪。”
后厨的灶火又燃起来了，映着两人的身影，明明灭灭。苏卿卿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踏实得很——她的底气，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亮堂堂的灶台给的，是干干净净的食材给的，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而那个站在火光里的身影，像一味恰到好处的调料，让这踏实的日子，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