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瞥。
却让白小晚如同被冰冷的蛇信舔过脊椎!她立刻重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算计和冰冷更深地埋藏。
顾老爷子…他终于出现了。这座冰山真正的主宰者。
顾承宇也看到了门口的祖父。
他脸上的暴怒和憋屈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忌惮和收敛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爷爷,我…”
顾老爷子抬起一只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乌木手杖在地毯上轻轻一点。
“啪。”一声轻响。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连忙碌的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顾老爷子的目光,终于从白小晚身上移开,落在了顾承宇脸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却让顾承宇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承宇,”顾老爷子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愤怒斥责。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却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顾承宇头顶!劈得他脸色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失望!
来自顾老爷子的“失望”!这比任何责骂都更具毁灭性!
顾老爷子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正在忙碌的医生,声音恢复了平缓:“张主任,人,务必救回来。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送到东苑静养。”
“是,顾老先生!”为首的医生立刻恭敬应声。
顾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最后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扫过脸色惨白的顾承宇,扫过担架上闭目不醒的白小晚。那眼神深邃难测,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
然后,他不再停留,拄着乌木手杖,转身,在周秘书恭敬的跟随下,离开了门口。那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的威压却久久不散。
医护人员迅速而小心地将白小晚抬上担架,盖上保暖的毯子。
顾承宇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灰败。
他看着担架上那个苍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被抬走,看着医护人员忙碌地收拾器械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周秘书,以及满地狼藉。
死寂。
一种冰冷、沉重、带着巨大失败感和耻辱的死寂。
顾承宇猛地转过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的周秘书!所有的憋屈、暴怒、被祖父斥责的耻辱感,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周!扬!”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你好!你很好!背着我给老爷子打报告?!谁给你的胆子?!”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几步冲到周秘书面前!猛地扬起手!
“啪——!!!”
一记用尽全力的、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周秘书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让周秘书猝不及防,头猛地偏向一边!金丝眼镜被打飞出去,“当啷”一声摔在几米外的地毯上!他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顾总…”周秘书捂着脸,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压抑的愤怒,却依旧维持着最后的克制。
“闭嘴!”顾承宇咆哮着,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怒火,“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以为搬出老爷子就能压住我?!你以为你看到了什么狗屁真相就能站在道德高地了?!你他妈就是个奴才!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
他指着周秘书的鼻子,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滚!给我滚!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收拾你的东西!立刻!马上!给我滚出顾家!滚出集团!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咆哮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能狂怒的歇斯底里。
周秘书捂着脸,站在那里。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的血迹刺目惊心。
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失态、如同疯兽般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迁怒和毁灭欲。
镜片后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愤怒,一点点沉淀下来。
沉淀成一种彻底的失望,一种冰冷的决绝,一种…看透后的释然。
他没有争辩,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去捡地上的眼镜。
他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捂着脸的手。挺首了脊背。
用一种顾承宇从未见过的、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最后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恭敬,没有了职业化的服从。
只有一片冰冷的疏离,和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决绝。
然后,周秘书对着顾承宇,极其标准、却毫无温度地鞠了一躬。
“是,顾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这就离开。”
说完,他不再看顾承宇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步伐,走出了这间充满暴戾和谎言的房间。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顾承宇一个人。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看着地上周秘书遗落的、碎裂了一只镜片的金丝眼镜,看着这满地狼藉、如同废墟般的房间。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带着强烈失败感和被世界抛弃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
输给了他的偏执和愚蠢。
输给了…他自以为掌控的一切。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痛苦、屈辱和不甘的嘶吼,终于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昂贵的欧式雕花矮柜上!
“哗啦——!”
矮柜上摆放的精美水晶花瓶应声而碎!碎片和水渍溅了一地!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
他颓然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深深插入凌乱的发丝中,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
东苑。
最安静、最奢华、也最远离主楼喧嚣的所在。
柔软的病床上,白小晚安静地躺着。脖颈和手腕都经过了精心的处理,缠着洁白的纱布。
冰凉的药液通过输液管,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血管,带来生命复苏的微弱暖流。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昂贵的安神香薰气息。
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夜色静谧。
她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唯一能视物的右眼,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清澈、平静,深不见底。
不再是空洞的死水。
不再是刻意的脆弱。
更不是绝望的痛苦。
那里面,倒映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冰冷而璀璨的光点。
像淬炼过的寒星。
像打磨过的冰刃。
像…深渊中缓缓睁开的、属于猎食者的眼睛。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腕上。
那里,被火燎过的灼痛似乎还在隐隐传来。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却锋利到足以割裂夜色的弧度。
囚笼己破。
舞台己换。
顾承宇,林薇…
这场戏,该换我…来唱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