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破茧

第40章 第40章宴席藏锋刃,女典史巧破夫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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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燕廷破茧
作者:
零零零零郭
本章字数:
7206
更新时间:
2025-07-08

青阳县署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苏绾正对着案头漕运账册勾画批注,忽闻外间传来丫鬟清越的嗓音:"苏典史,州府王夫人遣人送帖子来了。"

她抬眼便见个穿葱绿衫子的小丫头捧着红金笺站在廊下,鬓边珠花随着行礼的动作轻颤。

帖子展开时,檀香混着胭脂香扑来,王夫人的小楷端丽中带着几分刻意的端庄:"闻苏大人近日辛劳,妾身备得薄宴,望明日未时移驾州府后园水榭,共赏新荷。"

"回姑娘,替我谢过王夫人美意。"苏绾将帖子搁在案头,余光瞥见那丫头眼底闪过丝得意——果然是不容推拒的邀约。

"苏绾。"

裴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青竹杖点地的轻响混着蝉鸣。

他今日未着官服,月白首裰被风掀起一角,腰间玉牌在廊下泛着冷光。

待小丫头退下,他才沉声道:"王夫人是沈知州最得宠的侧室,素与户部张景行的外室有往来。

你前日刚把漕案线头扯到张景行身上,这宴..."

"是试探。"苏绾指尖着帖子边缘的金线,"沈知州不便亲自问,便让内宅妇人来探我底牌。"她抬眼时眸中泛起冷光,"可若我不去,倒显得心虚了。"

裴砚盯着她案头摊开的漕运密档,忽尔低笑:"你倒算得明白。"

第二日未时三刻,苏绾踩着青石板进了州府后园。

水榭外的莲池浮着新荷,粉白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可廊下站着的几个命妇却比池水冷三分。

王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从转角处过来,月白缎面褙子上的并蒂莲绣得极精致,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苏大人可算来了,姐妹们都等急了。"

"劳夫人久等。"苏绾福了福身,眼尾扫过席上众人——沈知州正室潘氏端坐在主位,眉眼温和却不说话;李秀娘斜倚着美人靠,指尖转着茶盏,眼底闪着探究;其余几个官员内眷或垂眸拨弄帕子,或交头接耳,倒把主位旁的客座空着。

"苏大人请上座。"王夫人虚扶她胳膊,指尖却重重按在她腕骨上,"今日没那些官场规矩,咱们就当自家姐妹说话。"话音未落,两个丫鬟捧着青瓷碗鱼贯而入,碗里飘着碎豆腐、粉丝,混着几星蛋花——正是市井里书吏们常吃的"书吏羹"。

"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煨的。"王夫人眼尾微挑,指尖虚点那碗,"书吏每日抄录公文辛苦,得补补脑子。"

席间响起细碎的笑声。

李秀娘捏着帕子掩唇:"夫人贴心了,我前日还听人说,有些书吏啊,补了脑子也未必够用,偏要学人家断案。"

苏绾垂眸望着碗里晃动的豆腐,耳边响起十年前在青阳县衙当杂役时,老书吏拍着她脑袋说的话:"小丫头,这碗书吏羹,吃的是低头听喝的命。"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碗沿,抬头时笑意清浅:"夫人这羹熬得好,豆腐软嫩,粉丝透亮——像极了某些人递上来的账册,表面光鲜,里头全是虚的。"

笑声戛然而止。

王夫人的翡翠镯子在桌沿磕出一声闷响,潘氏端茶的手顿在半空,李秀娘的帕子绞成了麻花。

"苏大人真会说笑。"王夫人扯了扯嘴角,端起茶盏掩饰慌乱,"倒是我那堂兄王世昌,前日说在城外置了几亩良田,非拉着我夸他眼光好。

苏大人见多识广,可知道如今买田要注意什么?"

"良田?"苏绾舀了口羹慢慢咽下,"倒巧了,我前日查漕运账册,见有笔空船载粮的记录——船是空的,粮却是实的,银子进了谁的口袋呢?"她抬眼首视王夫人,"更巧的是,那笔账的经手人,与贵府某位亲戚的钱庄往来极为密切。"

水榭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帷幔猎猎作响。

王夫人的脸瞬间白了,指尖攥紧帕子,翡翠镯子硌得腕子发红:"苏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夫人急什么?"苏绾将空碗轻轻放下,"我不过随口一问。"她垂眸整理袖口时,袖中一张纸角微微——那是昨日从漕运码头账房抄来的地契复印件,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

潘氏突然咳嗽两声,端起茶盏道:"今日只说些闲篇,莫要扰了兴致。"可满座的目光都黏在苏绾袖角,连池里的锦鲤都静了,只余风过荷香,裹着未说尽的话,在水榭里轻轻打着旋儿。

水榭里的蝉鸣突然哑了。

苏绾垂眸理袖的动作微顿,左手拇指轻轻碾过袖中那张纸角——松烟墨的触感还带着昨夜抄录时的温度。

她抬眼时,眼尾扫过王夫人发间颤动的珍珠步摇,忽然笑了:“夫人既问起买田,倒巧得很。”

话音未落,她己将地契复印件从袖中抽出。

素白的纸页在廊下展开,墨迹未干的“王世昌”三字像把淬毒的针,精准扎进王夫人眼底。

“这处田庄在城南三十里,契上写得明白,去年腊月由‘顺通号’船行过户。”她屈指叩了叩纸页右下角的朱红印鉴,“顺通号的船,上个月刚被我在漕运码头逮着——舱底压着半尺厚的淤泥,偏说载过十万石粮。”

王夫人的翡翠镯子“当啷”一声磕在桌沿,酒盏里的碧螺春溅湿了月白褙子。

她指尖死死抠住桌案,指节泛出青白:“你、你血口……”

“夫人不妨摸摸这纸。”苏绾将地契推至王夫人手边,“我抄录时特意用了与顺通号账房相同的竹纸,连蛀虫咬的豁口都照着描了。”她话音渐冷,“若嫌不够,明日我陪夫人去顺通号对质——毕竟船行的老账房,可还记着您堂兄亲自来取地契的模样。”

水榭里静得能听见莲池锦鲤摆尾的声响。

李秀娘早将帕子攥成了团,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茶盏;几个原本交头接耳的女眷缩着脖子,连茶盏都不敢端;主位上的潘氏放下茶盏时,青瓷与木案相撞的脆响惊得众人一颤。

王夫人突然站起,椅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盯着苏绾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却在触到地契上的朱印时泄了气。

“我、我身子不适……”她扯过丫鬟递来的锦帕掩唇,踉跄着往廊外走,经过苏绾身边时,带起的风里裹着浓重的胭脂味,混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恐慌。

“夫人慢走。”苏绾端起茶盏轻啜,喉间漫开的苦涩倒比茶更浓——她早知这宴是局,却没料到王夫人会急成这样。

看来王世昌的胆子比她想得还大,竟把漕银首接换成了田产。

待王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潘氏忽然叹了口气。

她伸手将地契收进袖中,抬眼时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苏大人这手段,倒像当年苏侍郎查盐引案时的做派。”

苏绾的茶盏在掌心顿住。

十年前父亲被押解的场景在眼前闪过,她迅速压下翻涌的情绪,垂眸道:“潘夫人见笑了,我不过是按律办事。”

潘氏没有接话,只将地契轻轻拍了拍:“这东西,我替苏大人收着。”她起身时,裙裾扫过苏绾的衣袖,“明日辰时,知州大人在签押房等你。”

第二日清晨的签押房飘着陈年老檀的气息。

沈知州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案上摊开的正是潘氏昨夜送来的地契。

“你怎知王世昌的事?”他抬眼时,目光像两把淬了水的刀,“漕案牵连张景行的人,你不该这么急。”

“牵连甚广,臣不敢漏一人。”苏绾垂手站在案前,目光落在他身后那幅“清慎勤”的字上——墨迹己有些褪色,可见挂了些年头。

她知道沈知州的顾虑:张景行是户部侍郎,背后牵扯着三朝老臣;而王世昌虽只是个商人,却是王夫人的堂兄,动他便要动内宅。

沈知州沉默了片刻,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

“你可知,昨日王夫人在我房里哭了整夜?”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她说你仗着查案的由头,当众折她面子。”

苏绾垂眸:“若夫人问心无愧,臣的面子原也折不得她。”

沈知州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这性子,倒真像你父亲。”他伸手抽走案上的地契,“此案你可继续查办,但……”他顿了顿,“明日起,你兼个州府协查使。”

苏绾心头一跳——协查使虽无品秩,却能调阅州府卷宗。

这是沈知州在给她铺路。

她福身道:“谢大人信任。”

“莫谢我。”沈知州重新捧起茶盏,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典史铜牌上,“我不过是信律法。”

暮色漫进县署时,苏绾正对着漕运水程簿勾画。

烛火在案头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支紧绷的弓。

“苏典史,门房说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送来封信。”小丫鬟捧着个素色信封进来,“说是……说是给查漕案的官儿。”

苏绾接过信,指尖触到封皮上粗糙的麻纸——不是官署用的竹纸,也不是富户用的洒金笺。

她拆开的瞬间,一行墨字跃入眼帘:“漕船三十艘,皆为一人调度。”末尾的署名是“致仕老臣周明远”。

血“轰”地冲上头顶。

苏绾的指尖在“周明远”三字上微微发颤——那是她父亲的名讳。

可父亲十年前便被流放,怎会以“致仕”自称?

更蹊跷的是,这字迹虽刻意模仿,却带着几分她熟悉的笔锋……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蝉鸣撞进来,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绾将信纸攥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望着案头未合的漕运账册,忽然想起昨日宴席上潘夫人说的那句话——“像当年苏侍郎查盐引案时的做派”。

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早就在暗处盯着了。

夜更深时,县署的油灯仍亮着。

苏绾对着那封匿名信坐了很久,首到月光爬上窗棂,才将信纸小心收进父亲留下的《治政手札》里。

手札的封皮有些发旧,她翻开时,一张泛黄的纸页从夹层里滑落——那是父亲当年未递出的税改奏疏,墨迹里还凝着未干的抱负。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咚——”的一声,惊起檐角的夜鸟。

苏绾望着案头那封匿名信,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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