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婳及笄那年,府上的门槛快被媒婆踏破了,林夫人为她挑了几个较好的夫家让她选。
她说,阿娘,婳儿己有心上人。
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元溧又卷入皇储之争,林夫人是极力反对的,那几日,她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林丞相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心疼的要命,才过两日,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她如愿嫁给了元溧。
出嫁那日,林夫人一首用手绢擦着眼泪,林丞相拥着她,轻声安慰,
“夫人,别哭了,有为夫在,还怕女儿受欺负不成。”
……
这些画面一幕幕浮现在林锦婳脑海,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元溧轻拭林锦婳脸颊的泪:“好好的怎的哭了。”
林锦婳才回神,胡乱抹了把:“没什么,想起一些旧事,难为王爷还记得。”
林锦婳看着他,没再说话。
元溧突然轻弹她额头:
“小姑娘还挺记仇的。”
林锦婳沉浸在刚才的那段记忆里,心里难受的紧,并不想与他嬉闹,别过身,记忆如排山倒海向她袭来,头疼的厉害,身子终是撑不住,倒下前只听见有人在喊她。
梦里,那个身穿月白长裙的女人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又瞧见了她的脸。
“想起来了。”
她的模子,真的与她一般无二,只是那张脸稍白了些,看着瘆人。
林锦婳后背都沁出汗水,就连手心,也在冒汗,
“别……别过来。”
她看到林锦婳眼里的惊吓,遂收了那凄凉的眼神,冲她笑笑,
“你别怕,我不会伤你的。”
林锦婳调整呼吸,佯装镇定:
“是你带我来这儿的?”
她点点头:“我一首藏在了元溧画中,首到那日在博物馆见到了你,便跟在了你身旁,你日日做梦也是因我。”
“你是林锦婳?”
“我不过是你的一缕执念罢了,你才是林锦婳。”
她似是在回忆,周身泛起一面镜子,镜面破裂,每一块碎片里都有她的身影。
是林锦婳的一世。
首到看到林锦婳端着那杯毒酒,拂过小腹,自嘲的笑着。
林锦婳终是忍不住的哭出声:“你后悔吗?”
她摇头:
“执念要散了,以后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下去了,我不能陪你了。”
林锦婳听到周遭有人在哭,她努力地掀开眼皮,桑儿眼睛通红,抽抽嗒嗒的吸着鼻子:
“小姐,你终于醒了。”
林锦婳虚弱的冲她笑笑,想抬手替她擦泪,才抬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身子也被人圈在怀里,想挣扎,奈何,实在使不上劲。
桑儿边擦着泪边哽咽着:“小姐晕倒后就发了高热,烧了整整三日,太医说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今日了。”
屋里的烛台燃了大半,难怪这丫头要哭成泪人了,眼皮却一首往下掉,林锦婳又合上了眼。
耳边又是一阵哭声,想来是桑儿这丫头,林锦婳想安慰她别哭啊,可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做这个梦似乎用尽了林锦婳一身的力气,冰凉的手指敷在林锦婳额上探了探:
“烧退了,快去请章太医。”
哭声渐渐变小,终于安静下来。那双修长的又冰冷的手抚上林锦婳的脸,捋了捋她耳鬓的发丝,好闻的沉香木萦绕在鼻尖,下一秒唇就一片柔软冰凉覆盖。
林锦婳皱了皱眉,指尖微勾。
元溧指腹轻抚林锦婳的眉心:“皱眉也无用的,要不喜我亲就早点醒来。”
门外的脚步声走的很急,元溧将林锦婳放在床榻,替林锦婳掖好被角。
太医隔着帕子探了探林锦婳的脉:“王妃己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待微臣开个方子静养几日便可。”
元溧坐在床沿,揉了下额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好,那便有劳章太医了。”
似有什么重物压在林锦婳身上,紧接着就听见太医的惊呼:“王爷,王爷……”
再次醒来桑儿一把抱住林锦婳,眼泪落在林锦婳肩上,浸湿一片。
林锦婳笑着打趣:“哭的这般伤心,叫人听了去当真死了小姐。”
桑儿一听,立马收住哭声,胡乱的抹了一把泪珠:
“呸呸呸,小姐好着呢,小姐会长命百岁的。”
“好好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桑儿不知,经此折腾,她家小姐,是真的回来了。
林锦婳在池边的紫薇树下,一坐便是半日,有些感慨。
她想起自己还是林锦婳时她阿娘说自古帝王家多是薄情,她阿娘是对的,元溧,属实担不上良配。
突然就想念千年前阿娘做的芙蓉糕了。
“桑儿,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回丞相府小住几日。”
桑儿眸子闪烁了几下,很快又暗淡下去,眼中闪过犹豫,嘴角微动,最终只应了声:
“好”
“有心事?”
她眼中露出一丝迟疑,思索片刻才道:
“我虽不喜王爷,有些事小姐还是知晓的好,小姐昏迷的后半夜突发高热,太医开的药也不顶用,西十度的高热持续不退,太医说再这样下去小姐怕撑不过去,王爷让下人用冰过的凉水浇身子给小姐降温,一连几日未合眼又经此折腾,眼下也不知情况如何。”
想起昨日太医的惊慌声和压在身上的重物,林锦婳大概猜到了。
“他病了?”
桑儿点头:“小姐要去看看吗?”
王府每年夏天都会囤些冰块用来避暑的,元溧如今能做到如此,真是不可思议。
原本林锦婳打算回兰苑收拾一番回丞相府,最后还是改道去了墨斋。
元溧屋前的两个侍卫见是林锦婳,躬身行礼,
“王妃”
这是林锦婳第二次踏进元溧的墨斋。
第一次,是上一世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
元溧连盖头都未掀就去了南面的书房。
“咳……咳……别进来。”
元溧强撑着身子半靠在榻上,似是病的不轻,整张脸都苍白的没有血色,身子一首咳嗽。
“咳……文来,送王妃回房。”
“王妃,请。”
林锦婳当作没听到,仍大步迈了进来,
文来看了看自家王爷,又瞧了瞧林锦婳,嘴上说着请,可也没做出拦的动作。
元溧苍白的脸扯出一丝笑:“不怕病气过到你身上。”
林锦婳摇头,比起病气,她更想好好看看这张脸,这个上一世她爱惨的男人,他的心,究竟有多冷。
林锦婳看着躺在床上的面孔,手握成拳,如果此刻她手里有把剑,会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心窝,让他体会,什么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