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戚珩的话不似在玩笑,幼梅去了一趟暗牢,也听见了那些行刑的声音,此时再不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她一面使劲点头,一面哽咽着求他不要扒皮。
殿中只能听见她小声哭着的求饶泣音,她太爱哭了,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尽一样。
君戚珩看着那张柔白的脸,刚准备伸手,殿门外传来了声音。
幼梅的声音一下收起来了,君戚珩看见她伸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了,她的手好小,叠在一起恰好掩住小半张脸。
君戚珩没理会她,走了出去。
幼梅等到周围都没了声音,听见陛下打开门走出去似乎没有要立马回来的意思,她左右看看,快步挪回了纱幔底下,把自己重重盖住。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这地方不能待了。
御前赏赐多,但也得有命拿才是。
她道昨日陛下要杀人,原来、原来芳兰是太后派来暗杀陛下的,可她不是呀,她是自己跑到这虎狼窝里的。
不过…但是陛下既然怀疑她,那就把她调走好了,或者她自己再去筹点儿银子卖个脸让内府把她从御前调走。
好主意……
幼梅抹了把眼泪,哭多了眼睛胀胀的,她身上也没一件像样的衣裳,方才陛下也没让她走,她不敢自己出去,就一首坐在柱子边等着。
等着等着等到了夜深。
君戚珩再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点血腥气,他显而易见地忘记了殿内还有个穿着红纱说着委屈却一言一行都在勾引他的小女婢,珠帘荡过柱子,他侧过头看见角落里蜷起来睡得不太安稳的幼梅。
他眸光微暗,靴子踩在地上无声无息,但他站在幼梅面前挡住了唯一亮起的琉璃灯,弯身凑近了她。
幼梅小巧的鼻子轻轻皱了皱,似乎闻到了不好的气息,连带着她的眉头也轻皱起来,知道自己并不安全,她更深地把自己掩在纱幔之下,仿佛这样就躲过了灾祸。
君戚珩看了她许久,伸出手指抵在了幼梅的绯唇上。
很软,比她的脸还要软。
这样柔软弱小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别人派来的。
幼梅一觉睡醒又回到了之前的小屋,她睁开眼己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被子盖在她身上,除此以外,似乎还多了层什么东西将她紧紧缠绕。
幼梅低下头,想掀开被子,手却探不出来,怔然地动了两下,低头往被子里瞅。
谁把她绑起来了?
她费力坐起身,被子顺势滑下来,这才看见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衣袖被人打了结,将她的两条胳膊严严实实地困在里面,红色薄纱一点也露不出来。
这衣裳……
幼梅努力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赶紧也钻出来,低头正解着衣裳,门被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是紫罗。
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看见幼梅醒了,她扯出一点笑来,回避着她的视线,说:“你醒了啊。”
幼梅点头回应了一句,看着她,试探着小声问:“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紫罗下意识的反应很大,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仿佛被她说了成千上万遍,立马就说出来了,而且她的神情明显带着慌乱。
幼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手指抓住了衣裳的结。
“哦…哦好的。”
她很快把注意力往别的东西上面放,低头继续解衣裳。
这次很明显能发现不对了。
这衣裳,绣的好像是龙纹……
幼梅慌忙又着急地把衣裳解开,像是在扔一个大麻烦,猛一下推开了解开的衣裳,却忘记了自己身上里面还穿着的红纱衣。
过分的凉意让她身子开始发抖,她这才重新回过神,看清楚自己没被动一下的纱衣,正要钻进被子里,回头却看见紫罗惊异大睁的眼睛。
她觉得紫罗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幼梅伸出手要解释。
紫罗后退了一步,摆摆手先一步回:“不用——不用同我说,我不用知道。”
幼梅看她己经要捂住耳朵了,说了声好,把自己钻进了被子里。
紫罗的视线在那微微隆起的被褥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想什么,很快见到幼梅把头冒出来。
幼梅憋红了脸,小声问她能不能去给她找一件衣裳,她的东西都不在这儿,在另一间屋子里。
紫罗冲她笑了下,说了句好,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说:“我看你身量和我差不多,你试试看这衣裳能不能穿。”
幼梅点头说了声好,伸出手朝她道谢。
等她在被褥中换好了内衫,下地去将外衫穿上。
这也是一套宫女服,只不过她穿着还是有点大。
紫罗要出去了,幼梅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昨日闯进殿来压着幼梅换衣裳洗漱的那拨宫人又来了一趟。
幼梅一看见她们就往屋里躲,白着脸躲在桌后,心说昨日她己经和陛下说清了,应当不会再让她去御前伺候了才对。
可这回她们来得比上次有礼貌多了。
只不过一个个看着比幼梅的脸还白。
“奴婢文心,昨日无意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同我们计较。”说着,文心往前迈了一步,朝着幼梅敛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幼梅浑身打寒颤,依旧警惕地看着她们,看见她们身后还拿了衣裳,顿时心中一紧,着急出声:“你们弄错了陛下的圣令,今日可不能再错了。”
“是,姑娘放心,今日定然不会错。”文心站在桌前,转身之时身子似乎顿了一下,她让人把承盘拿来。
“陛下有令,今后姑娘便在承微宫伺候,这是姑娘的新衣。”
门是打开的,一阵冷风吹进来,幼梅似乎闻到了一点腥咸的血味。
应当不会错,暗牢都要被这味道腌入味儿了,更何况,她也闻到过自己的血味。
这些人,身上有伤?
昨日还抓猪一样抓她呢,力气比牛还大,今日就惨白着脸过来找她求和。
幼梅心思一转,猜到了什么。
她眼睛看向桌面的衣裳,又问文心:“我自己的衣裳呢?还有,我今后都住这儿了吗?”
文心皆是不知,也就摇了摇头。
现在是早晨,文心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临走前还多说了一句陛下午后会回承微宫,那时候她就该去上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