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你看清楚!那不是阿宁!那只是无妄子操控的傀儡!阿宁在这里!她的记忆在这里!” 沈知微的声音带着灵力,如同穿云裂帛的尖啸,狠狠刺向悬浮在半空、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墨玄!她的声音因急切和伤势而嘶哑,却蕴含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不再犹豫!无视了识海深处因反噬而持续的剧痛,无视了经脉中灵力枯竭带来的灼烧感,更无视了钟楼上无妄子那充满恶意的注视和神坛传来的恐怖吸力!她将体内仅存的、甚至不惜燃烧本源精血催生出的最后一股灵力,毫无保留地、孤注一掷地,狠狠灌入手中那布满裂痕的往生镜中!
“嗡——!”
破碎的镜面剧烈震颤起来!镜框上那些黯淡的星河光点如同垂死的星辰,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却异常顽强的光芒!月白色的光华艰难地从密密麻麻的裂痕缝隙中渗透出来,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沈知微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但她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住镜框,将镜面猛地对准了悬浮在半空的墨玄!她不是要攻击,也不是要防御,而是要…将那破碎镜中可能残留的、属于阿宁的记忆碎片,强行映照进墨玄那死寂空洞的眼瞳深处!
“阿宁…看啊!阿宁在看着你!千年前的她!那个在山花里为你簪花的阿宁!” 沈知微嘶吼着,声音带着血沫,如同泣血杜鹃!
破碎的镜面在沈知微不顾一切的灵力灌注下,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重新亮起。镜中不再有连贯的画面,只有无数更加破碎、更加扭曲的光影碎片在疯狂闪烁、跳跃!
一束温暖的春日阳光…
一片紫色的鸢尾花瓣飘落…
少女清脆如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墨色发丝拂过蜜色的脸颊…
青石上玄衣青年微微阖眼的侧影…
最后…最后…定格在那张由暗红咒文构成的、阴鸷恶毒的邪笑脸庞上!无妄子的脸!但这一次,这张脸在破碎的镜面裂痕中,显得更加扭曲、更加狰狞!
“呃…阿…宁…” 悬浮在半空的墨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瞳,在镜中那跳跃的、破碎的光影碎片,尤其是最后那张无妄子邪笑的脸庞映入眼帘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寒冰,骤然炸开一丝裂痕!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愚弄了千年的滔天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终于被这残酷的“提醒”彻底点燃!那死寂的空洞被瞬间撕碎,重新被狂暴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焰所充斥!
“无!妄!子——!!!” 墨玄的咆哮比之前更加暴戾!但这一次,不再是失去理智的毁灭宣泄,而是锁定了刻骨仇敌的、不死不休的杀意!
他周身凝固的墨色妖光再次沸腾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无序的爆发,而是带着一种极致的愤怒与精准的指向!他强行对抗着神坛传来的恐怖吸力,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体,毁灭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标枪,狠狠钉向钟楼上的无妄子!
“小贱人!你找死!” 无妄子惊怒交加的厉吼同时响起!沈知微这不顾一切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利用墨玄绝望情绪、加速妖元抽取的节奏!他眼中凶光爆射,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沈知微和她手中那明灭不定的破镜!
“给我碎!”
一道凝练如实质、缠绕着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的污秽血箭,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撕裂空气,带着刺鼻的腥臭和冻结灵魂的阴寒,无视了距离,瞬间射至沈知微面前!目标首指她手中那面仍在顽强闪烁的往生镜!他要彻底毁掉这面该死的镜子,毁掉里面可能刺激墨玄的最后一点东西!
血箭速度太快!威势太猛!沈知微此刻灵力枯竭,识海受创,根本无力闪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致命的污血之箭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然而,就在血箭即将洞穿镜面的前千分之一秒——
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沈知微身前!
是墨玄!
他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摆脱了大阵吸力的部分锁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沈知微面前!他并未首接用手去格挡那污秽的血箭,而是右臂猛地一挥!
臂上那些崩裂的墨色鳞片骤然脱离!化作数道边缘锐利如神兵、闪烁着幽暗毁灭光泽的墨色流光,如同忠诚的卫士,精准地迎向那道污血之箭!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声伴随着墨色与血光的激烈湮灭!那污血之箭蕴含的怨毒邪力极其霸道,墨玄脱体而出的鳞片在阻挡的瞬间,表面光泽便迅速黯淡,甚至边缘开始被腐蚀消融!但终究是阻了一阻!
就是这一阻的间隙!
沈知微手中的往生镜,在沈知微燃烧本源的催动和墨玄鳞片爆发的毁灭气息刺激下,镜面那些明灭不定的碎片光芒猛地一盛!竟短暂地冲破了裂痕的束缚,再次投射出一片相对连贯的光影!
这一次,不再是山花烂漫!
画面剧烈晃动、模糊,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扭曲感。
似乎是夜晚。昏暗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简陋的土墙茅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尸体腐败的甜腻气息。
“镜头”在晃动,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茅屋角落。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正是阿宁。只是此刻的她,与山花中的明媚判若两人。脸色是死灰般的惨白,嘴唇干裂发紫,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指缝间不断渗出粘稠发黑、散发着恶臭的血液!那血液仿佛拥有生命,在她指间扭曲蠕动!
她身上的肌肤,布满了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着的藤蔓,正在疯狂地蔓延、勒紧!每一次勒紧,都让她发出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痛苦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难以置信的绝望。泪水混合着冷汗和血污,在她灰败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那眼神,空洞、茫然,最后定格在门口阴影处站着的一个人影身上。
那个人影,背对着屋内摇曳的火光,面容隐藏在深深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身上似乎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手里……好像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为…为什么…师…师父…” 阿宁的嘴唇翕动着,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充满了孩童被至亲抛弃般的无助与心碎。
门口那个被称为“师父”的人影,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只是那么沉默地站着,如同冰冷的石雕。只有他手中紧攥着的东西,在阴影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与阿宁心口渗出的污血同源的光。
“啊——!!!” 阿宁最后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心口处那暗红的藤蔓纹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瞬间将她整个人彻底吞噬!
画面在此刻戛然而止!最后定格的,是阿宁那双充满了无尽痛苦与质问的、死不瞑目的绝望眼眸!以及门口阴影里,那个冷漠僵硬、道袍身影手中紧握的、那一点微弱的暗红邪光!
“不——!!!”
墨玄的嘶吼与镜中阿宁最后的尖啸重叠!这一次,吼声中除了毁天灭地的暴怒,更增添了一种撕心裂肺的、迟来了千年的、目睹挚爱惨死的极致痛苦!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千年前阿宁的惨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不是什么被邪物侵染!而是…而是她最信任的“师父”,那个道貌岸然的邪修无妄子!用某种极其阴毒的邪术,将她活生生炼成了某种容器或引子!那暗红的藤蔓邪咒!那心口渗出的污血!那最后一点邪光!
无妄子!他才是始作俑者!他不仅害死了阿宁,更将她的残魂执念玩弄于股掌之间千年!将她炼成妖傀!将她作为引动自己妖元失控的棋子!
滔天的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从墨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他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血色与黑暗的眼瞳,死死锁定了钟楼上那个枯槁的身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凝聚!只为…复仇!
然而,就在墨玄因这迟来的真相而彻底爆发的同时——
沈知微手中的往生镜,在投射出这最后一段惨烈记忆后,镜面那些顽强闪烁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彻底熄灭!镜框上的星河光点完全黯淡,化为死寂的顽石。
“噗!” 沈知微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往生镜几乎脱手!镜面的裂痕深处,那被无妄子污血之箭的邪气侵蚀过的地方,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阴冷的暗红血线,如同活物般,悄然顺着裂痕…向内渗透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