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信狭长的眼睛盯着杯中水面,身上透着厌世感。
除了身上的蛊,他还吃了近十年的慢性毒药,这个毒会让他更加暴躁,戾气,只要连吃十二年,他就会发疯,而这些,出自从小把他养大的奶嬷嬷之手。
受徐太后指使。
徐太后自打扶持他登基起,就谋算着怎么让他死,给他的好儿子东方瑞让位。
而宫远徵,那么多年……只有他发现了慢性毒药,比之章太医的医术,胜了不知多少,留下他,朕以后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他要活,所有要他命的人就都得死。
“想办法把沈安冉一个人带过来。”
只有血脉,才是最稳固的,什么情啊爱,都是空谈。
德公公为难:“只是他们二人一首在一起,奴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特别是宫远徵不怕寻常毒药,不然今晚德公公就把他们两个一起迷晕。
东方信怒吼:“他们难道睡觉沐浴全都在一起吗?”
德公公连忙跪下回禀,“基本不会离开很远,就是沐浴隔着房门,也是一首会说话的。”
暗卫统领程广:“宫远徵五感比寻常武者敏锐,就连属下靠近都会被察觉,旁人……就更不必说了。”
“要朕给你们想办法吗?”
东方信一字一句的说出口,帝皇权势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两人同时噤声,“属下/老奴不敢。”
自玫嫔死后,东方信又物色了一个新的“宠妃”明美人,胆子小,家世一般,不会喧哗自己没有侍寝之事,也不会因为得宠招摇。
——大邺和安国边境线,黑虎军军营主帐
黑虎军大胜安国军队,连夺三座城池,士气高昂,营中难得见了一次荤腥,帐外正是欢呼热闹的时候。
明成王却是收到了一封密信,红如鲜血的火漆在信封上,信函上密布着密纹,如果有人碰过,浸湿后就会显现出痕迹。
帐中只有东方玄和穆昭二人。
穆昭正因为议事时东方玄避战的态度不解,当时按捺下来,现在却忍不住发问:“安国举目皆是鼠辈,还敢主动挑衅,我们占着大义,眼下黑虎士气正盛,正是进攻的时候。”
“攘外必先安内,急不来的。”东方玄看过密信,将其放在火上烧了,白烟在信纸上燃起,朦朦胧胧遮住东方玄的神色。
安内,这是皇上那里又出什么问题了?
穆昭想到宫尚角的寄来的信,对东方信无甚好感,角兄救过他的命,多次帮他护持家人,宫远徵更是救过王爷的命,眼下却和沈姑娘一起被软禁在宫中。
穆昭把事情和东方玄说了,“王爷,这毒也解了……”
怎么还能关人呢,穆昭脸上就差写着这皇帝办事不地道。
东方玄安抚道:“本王会和皇兄询问此事的,应该是出了些事皇兄才会这样做的,让你的朋友不要着急,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穆昭松了口气,回去给宫尚角回信。
独留东方玄一个人在帐中,思索着密信的内容。
——枫今去西北蛮夷之地行商,探知蛮人冬日无冻饿死者,吾私下探查,他们食用米粮,疑有人私下与其通商,望玄知晓,早做打算。
京中大理寺少卿杨云廷下狱被杀,其死前探查案件,洛水城万人坑附近发现没有官府文书却被开采过的铁矿,疑似因此事被灭口。
京中即将生乱,玄不可耽于战事,以便随时脱身。
今上所中之毒己解,家妹沈安冉被请入宫,吾心牵挂,望玄护持。
东方玄收回思绪,蛮人善战,却多次在晋王手下落败,数年来小打小闹不断。
西北苦寒,蛮人冬日冻饿致死己是常态,每年秋季都会南下掠夺,抢不到物资就会饿死,冬日死去一批,春来就能安然相处。
此时就会有行商去换他们过冬多出的皮毛,人死了,皮毛就没用了,低价就能被中原人收走,以此获利。
行商需得过西风城的关口,像米粮食物这种战略物资不可能通关,那就只能是有人故意投敌之所需,所图甚大。
他提笔给东方信写信——皇兄安好,战事大捷,玄己可独当一面,皇兄不必忧心。
他絮絮叨叨写了西北的事,又问起了东方信的身体,让皇兄照顾好自己。
宫远徵和沈安冉都是玄的友人,皇兄如有事久留,还望让其能写信告知家中亲人自身安好,免生牵挂。
京中风起,皇兄一人独木难支,玄坐镇虎牢关,心中甚是牵挂。
将军穆昭,在玄重伤昏迷之时崭露头角,玄希望他能带强兵两万回京护持,受皇兄调遣,特请圣旨,望兄珍重,玄思之。
东方玄把信对折收入信封,放入木鱼,交给亲兵,他的信不用八百里加急,也能呈到东方信的案上,是东方信专门为他设下的信路。
——未央宫长阳殿
是夜。
沈安冉被冷醒,被子塞得紧实,她还是觉得冷,宫远徵看不到人影,她的眼睛在屋中西下寻找,轻唤出声:“阿徵,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兴许是起夜了,沈安冉想着,她迷迷糊糊呆了一阵,宫远徵还是没回。
人去哪了,大半夜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取了厚披风披上,开了门走出去,外面下着小雨,冻得她鼻尖泛红。
药房亮着灯,沈安冉撑着油纸伞走过去,被禁卫拦下,声量没有压低:“宫远徵在里面吗?”
“沈小姐回去吧。”
禁卫没有回话,出声驱赶,药房的门窗紧闭,看不见人影,沈安冉觉得人不在,宫远徵如果在里面,听到她的声音,应该是会出来的。
沈安冉只能先回去,她不知道宫远徵除了药房还会去哪里,这些宫人也不会告诉她,只当她是空气。
雨水打湿了下摆,寒意透过披风一点点渗进来,她加快脚步,上台阶的时候脚滑摔了一跤,油纸伞跌落在旁。
风卷着冰凉的水珠落到面上,带走她身上仅剩的暖意。
沈安冉从地上爬起来,披风外全湿了,沾了些泥点。
她先取了伞进屋,到火炉边上查看伤口,两只手掌因为撑了一下地面有些发红,倒是不严重,又卷起裤腿,右腿膝盖上颜色变了一小块,摸着有一点痛,可能明天会青,过两天就好了。
到是左膝上开了一个一指节宽的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