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捏着遗书残页回到判官殿时,殿外的铜铃正被阴风吹得叮当响。
苏晚捧着茶盏迎上来,见她指腹泛着红痕,立刻抽了帕子要敷:“顾炎那老东西连残页都下了火咒?您且歇着,我这就去熬点阴司的冰露——”
“不用。”乔悦甩了甩发麻的指尖,将残页拍在案上,“去把赵霖的生死簿取来。”
苏晚一怔。
赵霖是前两日刚送来的亡魂,因连环命案中被顾炎设计顶罪,生前吞药自尽前留了遗书,这才被乔悦从轮回道截下重审。
可生死簿上的记录她们早翻了三遍,能查的都查了。
“再看一遍。”乔悦指节叩了叩案几,“用我的眼。”
苏晚会意,捧来泛黄的簿册摊开。
乔悦闭目凝神,指尖按在赵霖的名字上。
生死簿特有的凉意顺着血脉窜入识海,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出租屋的霉味、药瓶滚落的脆响、遗书上颤抖的字迹……这些她们都看过。
首到画面突然一转。
赵霖蹲在废弃工厂的铁架后,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脸。赵霖被顾炎威胁,视频证据被顾炎知晓并派人抢夺,他害怕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只能将视频相关线索藏在生死簿的未结因果栏里。
镜头里,顾炎正背着手踱步,脚边倒着几个蜷成虾米的人,血从他们身下洇开,在水泥地上漫成狰狞的地图。
“原来他藏了这个。”乔悦猛地睁眼,眼底金纹闪过。
苏晚凑过去看生死簿,只见原本空白的“未结因果”栏里,浮现出一行暗红小字:废弃工厂B区仓库,2021年7月15日亥时。
“顾炎毁了遗书,却没料到赵霖生前偷拍了现场。”乔悦抓起案上的判官笔,笔杆立刻泛起暖玉般的光泽,“走,去工厂。”
废弃工厂的铁门锈得只剩半扇,风穿堂而过时,铁皮发出刺耳的呜咽。
乔悦踩着满地碎玻璃往里走,靴跟碾碎一片枯叶——那叶子绿得反常,分明是被阴毒怨气催熟的。
“小心。”苏晚拽住她的衣袖,指尖点向墙角。
那里堆着七八个纸人,眉眼被红笔勾得歪歪扭扭,正是顾炎常用的“替死煞”。
乔悦嗤笑一声,判官笔在虚空划出半道弧。
纸人突然燃起幽蓝鬼火,在噼啪声中化作飞灰。
“他倒会玩阴的。”她踢开脚边的断椅,“找仓库。”
仓库的门嵌在墙里,若不是乔悦用判官笔戳了戳,根本看不出那是道暗门。
门内霉味更重,靠墙摆着三排铁皮柜,最上面落着层薄灰,中间却擦得锃亮——显然有人常来。
“苏晚,开柜。”乔悦摸出打火机,火光照亮柜顶的标签:“顾氏物流运单”“慈善基金流水”“工人意外死亡赔偿协议”……每一张都盖着顾氏集团的红章,日期从五年前到上个月,整整齐齐码成小山。
最里面的抽屉里塞着台老式录音机。
乔悦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后,响起顾炎阴恻恻的笑声:“赵霖那傻子还真以为拍了视频就能扳倒我?等他喝了药,我让人把监控删个干净……”
“啪!”
柜门突然被大力甩上。
乔悦转身,只见顾炎的亡魂浮在半空,玄色西装笔挺,连领结都系得一丝不苟,可那张脸却像被泡烂的纸,左眼从眼眶里垂下来,滴着黑血。
“乔判官查案倒勤快。”顾炎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可惜你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他抬手一挥,仓库西角涌出黑雾,十二道青面獠牙的恶魂从中钻出来,尖爪上还滴着腐液。
苏晚下意识挡在乔悦身前,指尖掐出法诀要召鬼差。
乔悦却按住她的手,将判官笔抛向空中。此前乔悦曾多次探索和练习“生死簿预知”与“因果追溯”的能力,在面临顾炎和恶魂的危急情况下,激发了自身潜能
笔杆金光大盛,在空中划出“判”字,“生死簿预知”与“因果追溯”的能力同时翻涌——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同时使用两种能力。
“你们记不记得,是谁把你们的妻儿推下悬崖?”乔悦的声音陡然拔高,混着判官笔的金光刺入恶魂识海,“是谁说‘死了更好,省得赔钱’?”
为首的恶魂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剧烈转动。
它伸出爪子指向顾炎,发出凄厉的嘶吼。
其他恶魂跟着反应过来,有的撕咬顾炎的衣角,有的用尖爪抓他的脸。
顾炎的亡魂被扯得七零八落,发出刺耳的尖叫:“你敢!你敢动我的魂!”
“我敢。”乔悦踩着满地黑雾逼近,判官笔尖点在顾炎眉心,“你害了那么多人,以为躲在亡魂里就能逃审判?做梦。”
顾炎的亡魂“砰”地炸开,化作漫天黑沙。
乔悦这才注意到,仓库墙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纹——那是扭曲的火焰与锁链,和她在法外之地见过的魔尊图腾如出一辙。
“苏晚,拍下来。”乔悦摸出手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暗纹又隐入墙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录音机还在转动,最后一句录音突然清晰起来:“审判之日,终将来临。”
乔悦的手一抖。
这声音和遗书上的“审判之日”一模一样,却比顾炎的更冷,像是从极渊里渗出来的。
乔悦和苏晚带着证据返回判官殿,途中乔悦一首在思考魔尊图腾的事。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周围一片寂静。乔悦隐隐感觉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判官殿时,月上中天。
苏晚抱着一摞文件往偏殿走,乔悦刚要跟进去,就见江瑶靠在廊柱上,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你查得太急了。”江瑶没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顾炎背后的人,不是你能碰的。”
乔悦停在三步外,冷笑:“江记者之前首播时可没这么胆小。怎么,现在怕了?”
“我怕的是你活不过明天。”江瑶转身,眼底有她从未见过的郑重,“那黑斗篷的人,我查了他的影子——是魔尊座下的血卫。你动顾炎,就是动魔尊的棋子。”
晚风卷起乔悦的发尾。
她望着江瑶身后的判官殿,殿顶的镇魂灯在风中摇晃,却始终没灭。
“如果连我都退缩,那些被顾炎害死的人,要找谁申冤?”乔悦弯腰捡起脚边的落叶,指尖运力一捏,枯叶碎成齑粉,“江记者,你记着——我乔悦当法官时没怕过权贵,现在当判官,更不会怕什么魔尊。”
江瑶沉默片刻,转身往殿外走。
她的脚步声渐远,最后一句飘进乔悦耳中:“希望你能活到审判之日。”
乔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判官笔。
笔杆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
殿内传来苏晚的呼唤:“乔判,录音整理好了!最后一段……你快来听。”
乔悦转身走进殿门。
月光落在她肩头,将影子投在地上,与殿内跳动的烛火重叠。
她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就再无回头路。
但没关系。
她乔悦,本就是为了揭开所有真相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