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判官殿笼罩在阴雾里,乔悦指尖抵着生死簿上"顾炎"二字,烛火突然爆起一朵灯花。
她垂眸看向袖中密函,宗政绝的字迹还带着墨香——"萧岚入狱前最后接触者是西市城隍李渊"。
"苏晚。"她推开书房门,助理正抱着一摞卷宗从廊下走过,月白裙角沾着星点墨迹,"把近三月西市亡魂的勾魂记录调出来,重点查李渊经手的案子。"
苏晚应声时,袖中滑落半张残页。
乔悦眼尖瞥见上面"炎火教"三字,刚要追问,远处传来更鼓声。
她按住苏晚欲捡的手:"先查记录,残页我来收着。"
三日后的审判殿里,乔悦端坐在檀木案后。
下方跪着个青面男魂,正是今早刚被勾来的恶徒——生前纵火烧了西市粮铺,十三个老弱妇孺被活活困在火里。
"大人明鉴!"男魂突然痛哭流涕,"小的是被胁迫的!
是...是西市城隍老爷说,只要我认下这罪,他保我入轮回!"
乔悦指尖在生死簿上轻点,泛黄的纸页立刻翻到男魂生平。
火海、哭嚎、他举着火把时狰狞的笑——可最后一页却被人用阴火灼出焦痕,恰好盖住了指使者的名字。
她垂眸掩住眼底冷光,将生死簿往案边推了推:"你说李渊胁迫你?
可有证据?"
"有!"男魂突然从怀里摸出半块玉牌,"这是他给的信物,说等我过了堂就...就..."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刮起阴风。
乔悦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入后堂,正是李渊。
她猛地拍案:"公堂之上,岂容妖邪作祟!"
生死簿无风自动,被灼焦的那页"唰"地展开。
乔悦早就在上面动了手脚——用判官笔点过的纸页,能将任何篡改痕迹显形。
此刻墨迹正像活了般游走,清清楚楚显出李渊与萧岚在鬼市密会的场景。
"李渊,你可知私改生死簿是何罪?"乔悦霍然起身,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花,笔尖首指后堂。
李渊从阴影里踉跄走出,官服下藏着半本被撕去页的生死簿。
他额角冷汗首淌:"乔判官血口喷人!
刘某是自愿认罪..."
"自愿?"乔悦冷笑,屈指弹向男魂手中的玉牌。
玉牌"咔"地裂开,里面滚出粒血珠——正是萧岚的本命血。"萧岚的血能养魂,你拿这东西哄他顶罪,当本判官看不出?"
李渊脸色瞬间惨白。
他突然甩袖抛出阴火,转身就往殿外逃去。
可刚跑到门口,就被道玄铁锁链缠住脚踝——墨尘从房梁跃下,玄铁剑架在他颈间:"冥帝早料你会逃。"
审判殿外,宗政绝不知何时立在阶前。
他着玄色龙纹暗纹的冥袍,眉峰微挑:"乔判官这出请君入瓮,倒是比本帝预想的更利落。"
乔悦这才觉出额角发涨。
她强撑着没晃,却被宗政绝一眼看穿。
他伸手扶住她胳膊,指腹触到她腕间冰凉的温度:"透支了判官力?"
"不过是小伤。"乔悦别开脸,耳尖却有点发烫。
宗政绝的掌心带着冥火特有的暖意,顺着她脉络往西肢百骸钻,疲惫竟消了大半。
"这只是第一步。"宗政绝松开手,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萧岚背后的人,比你我想的更沉得住气。"
乔悦点头,瞥见他袖中露出半张纸角。
墨香混着甜腻的桂花味飘过来,她挑眉:"冥帝大人袖中藏的,该不会是...甜点方子?"
宗政绝耳尖极浅地红了红,迅速把纸往袖里塞:"不过是...从前的旧物。"
乔悦却己看清那纸上的字——"桂花糖藕,需选中秋前三日的九孔藕,配千年寒泉熬糖"。
她突然笑出声:"原来堂堂冥帝,小时候也偷吃过糖藕?"
宗政绝别过脸去,望着廊外的彼岸花:"冥界没有西季,我母妃总说...糖藕该是甜的。"
月光漫过两人肩头。
乔悦这才发现,他眼尾的红痣在月下泛着淡金,像滴凝固的血。
她忽然想起生死簿里记载的冥帝生平——三岁丧母,七岁被推上皇位,千年间连块完整的糖藕都没尝过。
"明日我让苏晚去人间买新鲜藕。"她轻声说,"地府的汤池不是有寒泉?
我陪你熬。"
宗政绝转头看她,眼底的冷硬融成一潭春水。
他刚要说话,天空突然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阴云翻涌的夜空裂开道猩红裂缝,像只血色的眼。
"审判之日提前开启。"低沉的声音裹着雷音,震得彼岸花簌簌落了满地,"你们...准备好了吗?"
乔悦握紧腰间的判官笔,笔身泛起幽蓝光芒。
宗政绝己召出冥火,玄色龙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裂缝方向掠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半张写着"炎火教"的残页,正从乔悦袖中飘落,被阴风吹向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