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母亲的电话,林知夏握着微热的手机,转身时发现周淮深正站在不远处的玄关阴影里,静静地望着她。
客厅的落地灯光柔和,也清晰地落在他脸颊残留的掌痕上。
“伯母要来看你。”
周淮深的语气是平铺首叙的肯定句,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
“嗯,下周来。”
林知夏走近几步。
“她不太放心。”
周淮深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住哪里。需要我安排酒店还是……”
“不用,住我这儿。”
林知夏摇头,目光望向别处。
只是我妈她、”
她想起母亲可能产生的联想,心中踌躇。
“我去接。”
周淮深打断她的犹豫,声音利落。
他向前一步靠得更近,昏黄光线下,他脸上的掌印依旧清晰。
他的目光带着探寻,唇角微扬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了然的揶揄:
“接电话不敢对着我,是怕伯母听出声音?想起我这号人了?”
林知夏被他点中要害,脸上一热,下意识反驳:
“我没有!”
语气短促。她确实怕母亲听出周淮深的声音,更怕母亲联想到年前那个除夕夜的“周总”。
“那就是答应我一起去了?”
周淮深紧接着问,眼神认真专注,等待她的回答。
林知夏抬眼看他,那份坚持和专注让她无法拒绝,沉默后缓缓点头:
“好。”
一周的时间在平静中滑过。
周末,火车站人潮涌动。
当林母拖着行李走出闸口,一眼便看到了人潮中的女儿林知夏,随即,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女儿身旁那个高大挺拔、气质卓然的男人身上——周淮深。
林母脚步猛地顿了一下,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年前除夕夜家里的一幕幕迅速在她脑中掠过:
这位神情冷淡但出手大方的“周总”,女儿那时微妙的局促,以及这男人不经意间看向知夏时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热度。
她一个过来人,当时就觉得不是普通关系那么简单。
“妈!”
林知夏扬起手,声音穿透喧嚣。她的心因母亲审视的目光而微微提起。
周淮深己快步迎上去,动作自然地接过了林母手中的行李箱:
“伯母您好,一路辛苦。”
林母的目光在周淮深脸上定了足足两秒,那眼神复杂极了,震惊、确认、终于解开谜底的恍然,最终沉淀为一种无声的了悟。
她看着周淮深,话似乎卡在喉咙里片刻,最终只是点点头,声音带着点长途奔波的哑:
“周先生。麻烦你了。”
这句“周先生”,不再是年前小镇上拘谨的“周总”,也不是对着陌生人的客套称呼,其中那份了然于心的复杂情绪,周淮深和林知夏都听得分明。
林知夏心口一紧,挽住母亲胳膊:
“妈……”
林母拍拍她的手,没多说什么,只是又深深看了周淮深一眼。
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周淮深专注开车,只在林母询问时简洁回应几句。
他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副驾后方那道目光无声的探究和确认。
回到公寓,周淮深放好行李倒了温水递给林母。
他站在一旁,看着林知夏帮母亲安顿。
林母握着水杯,目光最终落在女儿身上。
林知夏的气色确实比上次回家更好,眉眼间少了许多压抑的沉郁,多了几分舒展平和。
这份改变落在林母眼里,印证了她此刻所有的猜测。
她心头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担忧女儿一个人在外漂泊无依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知夏啊,”
林母的声音带着长久忧虑卸下的沙哑,眼圈微红,脸上却绽开释然安宁的笑容。
“妈这下是真放心了。”
她看向周淮深,眼神不再有最初的震惊,只剩下深深的感慨和托付。
“你在A城,有淮深在身边,妈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的目光定在周淮深挺拔的身影上,语气沉甸甸的带着母亲的肯定。
“淮深,往后我们知夏,就托付给你了。妈看得出来,有你在,她就踏实,你就她的靠山了。”
周淮深神情郑重,微微颔首:
“伯母放心。”
林母彻底释怀地点点头,放下水杯。
她摸索着从那个磨损的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用红布层层包裹的小包。
小心翼翼地揭开软布。
温润剔透的翠色在灯光下流淌那只老坑玻璃种翡翠圆镯。
“知夏,”
林母托起玉镯,声音缓慢清晰,带着郑重。
“这镯子,是你爷爷的爷爷当年给奶奶的聘礼。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
她的目光柔和。
“我和你爸结婚时,你奶奶给了我。说这是咱家女人的念想,护佑人,传福气。我戴了一辈子,你爸走后,我就收着。想着等我的知夏找到能互相依靠的人,成家那天,就给你戴上。”
她抬头,目光充满希望地望向林知夏和周淮深:
“戴上它,带着咱家几辈人的福分和念想,把那些坎坷都翻过去,往后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好好开始你们的新日子。”
林母将玉镯递向林知夏,眼神温和坚定:
“现在,时候到了。”
林知夏看着那抹凝聚家族温情的绿意,鼻尖泛酸。
她伸出手。林母小心翼翼地将温凉的玉镯圈过女儿手腕,轻轻推入。
那澄澈的翠色贴合在白皙皮肤上,温润生凉。
林母替女儿整理好,轻轻抚摸玉镯,脸上是彻底放下的宽慰笑容:
“好好戴着。这是根,也是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