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树叶在掌心发烫。
陈默蜷缩在纸扎铺的废墟里,数着雨滴打在残破瓦片上的声响。三百六十一下——这是上次轮回中,文渊油纸伞合拢前伞骨转动的次数。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铜锈与血混合的味道。
寿衣男孩消失的地方留着焦黑的指印,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陈默用树叶边缘划过指腹,血珠滴在"天枢"位时,整片青铜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微型人影——那是十二岁的陈雅,正用炭笔在洞壁上画星图。
"小雅......"
树叶应声而裂。锋利的边缘割开陈默虎口,血渗进青砖缝隙。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砖石翻涌如浪,露出下方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额头上都钉着青铜钉,钉帽刻着不同字体的"默"字。
"亥时到——"
更夫的破锣声从西面八方传来。陈默抓起骨堆中的半截胫骨,发现骨髓腔里塞着卷竹简。展开的瞬间,腐臭的墨迹突然游动起来,组成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哥,别相信更夫的眼睛"
头顶传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陈默抬头,看见无数写满字的宣纸正从屋檐垂下。每张纸上都是他的笔迹,记录着前一千西百八十次轮回的死亡方式:
"被伞骨刺穿咽喉"
"沉入青铜液"
"在观星台自焚"
......
最新的一张正在生成墨迹:"被活埋于纸灰巷"。
土浪突然合拢。陈默在窒息中攥紧竹简,尖锐的骨片刺入掌心。剧痛让他看清了竹简背面用血绘制的图案——正是临渊城的排水系统图,其中标注着通往青铜神树的密道。
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
"陈先生总学不乖。"
文渊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陈默猛地后仰,后脑勺撞上某种坚硬物体。碎裂声里,数十盏灯笼同时亮起,照亮这个由骸骨砌成的球形空间。正中央悬浮着青铜水钟,钟摆竟是那截玉簪,而文渊就站在水钟的阴影里,襕衫下摆渗出黑色液体。
"令妹的字真好看。"他指尖挑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陈雅娟秀的小楷:"心锚需至亲血祭"。
陈默的视野开始泛红。他扑向文渊时,胫骨突然变得滚烫。竹简在掌心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三行血字:
子时三刻瓦当裂
青铜树下影徘徊
莫看更夫第二眼
水钟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玉簪坠落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旋转。陈默在眩晕中看到文渊的衣摆化作无数黑蛇,每条蛇的鳞片上都刻着"甲子七九三"。
"记住。"文渊的声音逐渐扭曲,"你妹妹的眼泪是......"
世界轰然崩塌。
陈默再次跪在熟悉的青石板上。暴雨如注,但这次没有更声。巷子尽头站着穿蓑衣的身影,掀开斗笠的刹那——露出陈雅苍白的脸。
"哥。"她举起鲜血淋漓的左手,腕上赫然是同样的卍字伤痕,"这次换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