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汇迷踪
暴雨鞭打着陆家嘴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37层高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种冰冷的霓虹光晕里。陈铮捏着那张刚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还带着滚烫余温和微弱臭氧味的银行对账单，指腹下的数字像烧红的铁块烙进视网膜——**2024-03-31 23:59:00，区块链货币兑换，金额：￥280,000,000.00，收款钱包地址尾号：0415**。
"林芳的生日。"陈铮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实习生小王手里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污渍。财务部的小张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衬衫下摆。
宋雨晴涂着勃艮第红甲油的指尖悬在半空，Cartier手镯在腕骨上勒出一道浅浅的印痕。她刚刚调出了财务总监林芳那封标注着"4月1日提交"的辞职信，以及系统日志里刺眼的"3月30日23:47分，用户林芳登录资金管理系统"的记录。
"季度末结算日，"陈铮的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背景里异常清晰，像刀锋刮过冰面，"礼品卡业务量在那天，像坐火箭一样冲破了天花板，暴涨300%。现在，这消失的2.8亿，又踩着最后一秒的尾巴溜进了她的口袋？"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探针，刺向宋雨晴："林总监真是赶着去投胎，辞职信都等不到天亮？"
办公室角落里，IT部门的老李缩了缩脖子。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程序员经历过三次金融危机，却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资金转移。
宋雨晴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高跟鞋跟敲在昂贵的意大利灰麻地毯上，发出闷响。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云层，瞬间照亮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
"我...我可以解释..."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陈铮放在宽大会议桌一角的黑色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不是铃声，只是持续的、沉闷的嗡鸣，像一头被禁锢的野兽在桌面挣扎。屏幕亮起，没有任何名字，只有一串没有存储过的数字。但陈铮的眼皮却猛地一跳，那串数字，他烂熟于心。
"抱歉，紧急电话。"陈铮抓起手机，大步走向落地窗前。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千年的石头："陈铮。"
"林法官。"陈铮的声音同样听不出情绪，目光锁在窗外一艘在风雨中艰难航行的货轮上，"有何指教？这黄浦江的风浪，总不会也惊动了高院的审判席吧？"
实习生小王好奇地伸长脖子，被老李一把拽了回去。老程序员摇了摇头，用口型说："别多事。"
"指教谈不上。"林政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只是你陈大律师掀起的浑水，水位涨得太快，己经快要漫过我的审判席了。"
陈铮的背脊微微绷紧。他能想象林正此刻的样子——必定端坐在那张宽大、一尘不染的红木办公桌后，背后是整墙的法典，头顶悬挂着象征司法权力的国徽。
"那份关于'盛天'集团关联交易的匿名举报材料，半小时前，刚送到我的书记员桌上。"林政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很巧，同批到的，还有另外三起案子的卷宗，手法如出一辙——跨境对敲，礼品卡掩护，虚拟货币洗白。资金池的源头，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陈铮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盛天？那是林嘉阳在开曼群岛层层嵌套的离岸公司中最隐秘的一环！
"手法很眼熟，"林政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审视，"跟你三年前在曼谷素万那普机场栽的那个大跟头，简首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急躁，同样的...不择手段？"
陈铮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瞬间绷紧，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左手下意识地按向西装外套下摆第西颗纽扣的位置，那里，一道极其隐蔽的缝补痕迹在昂贵的面料上蜿蜒。
"林法官是特意打电话来揭我疮疤的，还是...大发慈悲提供点线索？"陈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是来提醒你，陈铮。"林政的声音陡然转冷，"法官的职责，是依据法律，依据干净的、经得起推敲的证据，作出裁决。你费尽心思挖出来的东西，"他刻意加重了"挖"字，"如果沾满了非法手段的污泥，那么，即便是24K的金子，也永远照不进法庭的光明之地。好自为之，陈律师。"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忙音。
陈铮缓缓放下手机，塞回西装内袋。转身时，脸上所有的波澜己经被强行压平，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麻烦？"宋雨晴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法官大人嫌我们动作太慢，敲打来了。"陈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林芳这条线，必须立刻、彻底钉死！她不是想跑吗？那就看看，她能不能跑得过这把悬在头顶的'法槌'！"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暴雨敲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急。老李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这案子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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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尖划过厚实的亚麻餐巾纸，发出沙沙的轻响。陈铮的左手压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交易流水单，右手紧握着那支万宝龙149钢笔——笔帽顶端的蓝宝石在Bar Rouge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流转着深海般幽邃的冷光。
"典型的跨境对敲！"陈铮的笔锋在纸上划出一道道凌厉的线条，"先用境内人民币大量购买这些平台的礼品卡——亚马逊、Steam、苹果商城...过去三个月，这些平台的预付卡采购量激增300%。"
坐在对面的宋雨晴抿了一口马天尼，杯沿的口红印像一道细小的伤口。
"然后呢？"她轻声问道。
"然后通过这些遍布全球的、监管真空的交易所，完成最终的货币置换。"陈铮的笔尖在"虚拟币交易所"上狠狠画了一个圈，"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
酒保阿Ken在不远处擦拭酒杯，耳朵却竖得老高。在这家金融精英云集的酒吧工作了七年，他听过太多不该听的秘密。
陈铮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材料拍在桌上："看这里，用户ShadowTrader_47在72小时内完成了47笔交易，每笔金额都是49,999美元，精准地卡在五万美元这条大额交易报告的红线之下！"
宋雨晴的指尖微微发抖，碰倒了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亚麻纸上蔓延，将陈铮精心勾勒的资金路径图浸染得模糊不清。
"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Thom Browne灰色西装三件套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雨晴，"他的声音温和清朗，"风控部的季度风险评估会议，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王董亲自点名要你参加。"
宋雨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猛地站起身，手肘带翻了桌角那杯只喝了一小半的咖啡。
"嘉阳，"她强作镇定地介绍，"这位是陈铮律师，市局经侦总队特别顾问。陈律师，这位是林嘉阳，我们集团最年轻的风控总监，华尔街回来的量化天才。"
林嘉阳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主动伸出手。陈铮站起身与之相握。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陈铮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覆盖在他虎口处的拇指指腹，极其轻微却又带着明确意图地了一下。
华尔街投行惯用的试探手法！陈铮不动声色地回握，力道同样沉稳。
一股淡淡的雪松木质调香水味从林嘉阳身上飘散过来。然而，在这优雅的香气之下，陈铮那经过特殊训练的鼻腔，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气息——一种只有在长期、近距离接触大量高强度运转的矿机时，才会沾染上的金属散热片被高温持续灼烧后散发出的独特焦糊味！
窗外原本灿烂的阳光，突然被一片厚重的乌云遮蔽。昏暗降临的几秒钟里，林嘉阳左手手腕上那块Patek Philippe鹦鹉螺钢表，表盘边缘的夜光涂层幽幽亮起，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冰冷的绿色荧光。
陈铮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下移，落在那双擦得一尘不染的深棕色牛津鞋的鞋尖上。几点极其微小、颜色却异常刺眼的红褐色泥土，如同几滴凝固的污血，顽固地黏附在光亮的皮面上。
云南。赤红壤。
昏暗退去，阳光重新洒入会议室。
"久仰陈队长大名。"林嘉阳己经自然地松开了手，"听雨晴提过，您对跨境资金流动有非常独到的见解。"
陈铮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嘉阳的左手。在那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样式极其简约的素圈铂金戒指。戒面光滑，但戒圈朝向掌心的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激光刻痕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那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英文字母：J.L。
"林总监客气了。"陈铮脸上浮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华尔街的量化天才，该是我向你学习才对。"
林嘉阳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被咖啡污渍浸染的桌面："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工作了。"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铮缓缓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老同学林正的警告电话、林嘉阳手上的戒指刻痕、云南红土、矿机焦糊味...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景。
"查一下林嘉阳的背景，"他低声对宋雨晴说，"特别是他和林正法官的关系。"
宋雨晴的眼睛瞪大了："你是说..."
"我不确定。"陈铮的目光变得锐利，"但这场39亿的金钱游戏，法官与罪犯可能共用同一张棋盘。"
酒吧角落里，酒保阿Ken的手机悄悄对准了他们，按下拍摄键。照片很快传到了一个加密聊天窗口，备注名只有一个字母：L。
